谢知非摇摇头,“杜依云,我只把你当妹妹。这话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不止一遍,对吧?”
“那正好,我还多个人疼呢!”
“我这里不好!”
“是不是因为那个晏三合。”
“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谢知非看着她,眼里暗潮汹涌。
“你回去和伯父说一声,就说三爷对不住他,谢家对不住他!”
杜依云呼吸一窒,随即眼泪便哗哗地流下来。
“三哥,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何必把话说得那么绝?”
“那是因为!”
谢知非一字一句:“再不说绝,就是害了你。停车!”
马车停住,他跳下车,想了想,又将头探进来。
“记得把我的话说给你父亲听,有些事情问一问,想一想,就都明白了。”
“三哥!”
杜依云变了脸色,一字一句问道:“我再问一遍,是因为晏三合吗?”
谢知非深目看着她,“我再说一遍,不是!”
帘子落下。
帘里的人蓦的勾起唇,眼里哪还有什么眼泪,冷沉沉一片,黑的幽深,冷的骇人。
帘外的人神色坦然松弛,接过朱青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
“驾——”
谢知非狠狠一抽马鞭,马越发的快了起来。
朱青敏锐的察觉到爷的情绪不对,也一抽马鞭跟过去。
两匹马一前一后驶进四条巷。
谢知非突然一勒缰绳,“吁”的一声,马前蹄高高扬起后,在原地打了几个转,停了下来。
谢知非从马背上爬起来,身子一跃,手臂一勾,人上了高墙。
“爷!”
朱青脑子里“轰隆”一下炸了。
谢知非在墙头上坐下来,目光落在围墙边的树上。
不知何时,春日里那一点冒出的嫩芽已变成叶子,绿绿的,泛着生机。
但往下看,却是触目惊心。
整个树干都被烧得黑漆漆,剥落的剥落,裂开的裂开,像一个濒死的老人,浑身上下就靠着那层皮支撑着。
从前,这棵树不是这样的。
它高高壮壮,树叶茂密,风一吹沙沙的响。
这里是他和妹妹心照不宣的秘密之境。
两人经常偷偷爬到树上,小小的身子隐在枝叶里,谁也找不见。
然后,她坐着,他站着。
她死死的抱住他的腿,他一手扶着树枝,勾着头往高墙外看。
“快说说,今儿个巷子里人多不多,有没有挑担的货郎?”
“没有!”
“那有什么?”
“有个好看的大娘子在走路。”
“怎么个好看法,比咱们娘还好看吗?”
“反正比你好看!”
“我要告诉爹和娘去,你偷看别的大娘子,除非……你说我好看。”
“是,是,是,你最好看!”
“说得一点也不诚心!
她晃着他的腿,恶狠狠道:“郑淮左,你下来,该换我了。”
没错,他曾经是郑淮左,死在黑衣人的刀下,那年他八岁,刚刚会耍一套郑家的刀法。
他有个双胞胎妹妹叫郑淮右。
兄妹俩虽然是一个娘生的,但性子却南辕北辙。
他喜闹;她喜静。
他爱武,看到书就头疼;她爱文,看到刀枪棍棒就躲得远远的。
他一年四季连个咳嗽都没有;她是个病秧子,三天两头不舒服。
他一碗饭三口两口吃下去;她半碗饭,一小口一小口的细嚼慢咽,最后一口还总剩下。
剩下一口是郎中叮嘱。
她脾胃弱,只能吃六分饱,多一分胃都受不住,得难受好半天。
也不能吃快,一口饭必须嚼满六六三十六下,才能咽下去。
她还吃不得蘑菇,只要吃上一口,必定浑身起湿疹,奇痒难耐。
病秧子身体弱,饭吃得少,但树却爬得快,他常常嘲笑她是猫精投的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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