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之万万没有想到,前脚刚刚在老太太那头拍了胸脯,打了包票,后脚事情就真的落到柳氏头上来。
恰好这时,空中传来几声雷声,瓢泼大雨倾泻下来,雨点子吧哒吧哒砸在伞布上,也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
“去,把陈大娘和她孙女带到我书房,我亲自来审。”
谢小花不知道是因为这大雨,还是因为老爷的一双冷眸,生生打了个寒颤。
哎!
谢家本来太太平平,做妻的,做妾的都各守本分;嫡子为官,庶子经商,相安无事。
这事儿一出,就等于把这一层遮羞布给撕去了,以后怕是有的闹呢。
谢小花把雨伞送到老爷手上,“是,老奴这就去押人。”
“慢着!”
谢道之忽的想到了什么:“老三呢,怎么一晚上没见着他的人?”
滂沱的大雨中,三爷走进四条巷。
巷子里空无一人,几道闪电照亮了前方的青石路,也照亮了远处的那棵枯树。
小右,是妹妹的乳名,这个名字是爹起的。
爹常说人生在世,不过是一左一右,一前一后,一进一退,一悲一喜。
他还常说,他有一儿一女,凑成个好字,此生再没什么遗憾了,唯一的遗憾是,将来小右要嫁人。
爹说这话的时候,娘总不耐烦听,悄无声息的回了厢房,留下他和小右,在边上陪着。
爹在郑家就是个窝囊废,根本没有人瞧得起,他们住的海棠院,就好比冷宫,一年到头也不见有人来。
“爹,谁说小右要嫁人?”
小丫头十分老成道:“我都认真看过了,来来回回的人,没有一个比得上爹,连我哥都比不上。”
他在边上急得直跳脚,心说祖宗啊,你这来来回回四个字,咱们爬树的事儿还瞒得住吗?
“爹,我今天画了一副画,你瞧瞧好看不?”
小丫头十分会岔开话题,献宝似的拿出一副画,画上是他,正在舞刀,寥寥几笔,他骨子里藏着的懒怠呼之欲出。
爹一看,脸就沉下来。
他赶紧乖乖走到院外,拿起墙角的大刀,把白天偷的懒补上。
一边舞,一边把那小丫头片子骂个狗血淋头,心说再陪她爬树,再哄她睡觉,他就是小狗。
小狗跟出来,坐在门槛上,两手托着下巴,嘴里念念有词。
“哥,咱们海棠院的出头之日,就看你的了……”
“不对,也看我。在我的督促下,你一定能成为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哥,你好好练吧,否则,我压力好大的……”
你还压力大?
他心说赶紧的吧,给这丫头找个婆家,早点嫁出去,不能砸手上,烂锅里。
回忆戛然而止。
谢知非看着远处的枯树,突然飞奔起来,随即脚在墙壁上点几下,人已经跃上了墙头。
风,更猛;
雨,更大了。
沉重的雨点坠进昏重疲顿的脑子里,谢知非纵身一跳,跳在树上,又顺着树往下爬,稳稳的落在院子里。
依旧是断壁残垣;
依旧是一片狼藉。
谢知非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郑家的尸体没有多一条,没有少一条,她是像他一样,魂魄落进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不对!
如果是这样,那她为什么会对郑家的事情那样淡漠和冷静,像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
如此刻骨铭心的痛和恨,她不该忘!
或者……她原本就没有死。
那么,是谁救下的她?
那个原本属于郑淮右的尸体,又是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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