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遭,晏三合又得出一个结论,小裴爷的嘴硬心软的毛病,也是从他亲爹那儿遗传来的。
她轻轻捏了一下裴寓的胳膊:师父,谢了。
裴师父眼都没眨。
谢啥,后面我是真帮不了,看你自个的命吧!
……
病重的人住的屋子,几乎都有一个特点:不通风,空气污浊,且房里有异味。
但眼前的这间屋子不仅不暗,不闷,不浊,反而很清爽。
晏三合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两扇大开的窗户上,意外发现窗台上,竟然摆着一只美人瓶,瓶里插着两枝桂花。
这人竟比山上的唐老爷,还有几分闲情雅致。
这时,裴寓已经走到床榻前,撩起衣裳坐下,“陆大人,伸手吧,我来替你把个脉。”
晏三合把医箱放下,悄悄把目光挪过去。
这一挪,她的呼吸倏的停住。
这是一个极为苍老的男人,散着一头的白发,眼窝凹陷,眼皮松弛下垂,以至于将整个眼睛都遮盖住。
双颊因为瘦深陷进去,衬得颧骨异常的高;唇很薄,薄得近乎看不见。
晏三合在抄季家的时候见过陆时一面,没太多记忆,但似乎那时候还没有苍老至此。
这就是唐之未喜欢的男人吗?
可除了老,她看不出半点特别之处,甚至连唐老爷的一半风采都没有。
或许是晏三合的目光太过灼热,原本闭着眼睛,任由裴寓把脉的陆时,忽的睁开了眼睛。
这双浑浊眼睛一睁开,晏三合心微微一跳,赶紧把目光挪开。
眼中的暗芒太锋利了,一点都没有因为病痛而减淡半分,甚至有些让人不敢直视。
这种锋利,和初见谢道之时,他眼中流露出来的锋利还不大一样。
谢道之的锋利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锋利;
但这一位……
是那种能让你无所遁形的锋利。
陆时这一眼过后,又很快闭上了眼,晏三合却清楚地看到他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恰这时,裴寓的脉已经诊完,摸着一点稀疏的胡子,沉吟道:“陆大人的病……”
“很快就好了。”
陆时依旧闭着眼睛:“劳裴太医和陛下说一声,臣再过三日就能上朝。”
裴寓听完这一句,简直要热泪盈眶。
我的娘咧,头上的乌纱帽保住了。
“恭喜陆大人,终于病要好了,我这就……”
裴太医余光扫过晏三合,话峰一转,“到外头给陆大人拟个方子去,徒儿,你替师父在这里看着陆大人。”
“是!”
“陆管事,磨墨。”裴寓瞅了陆大一眼,想把他支出去。
“裴大人自己动手。”
陆管事一双鹰眼冷飕飕地看着晏三合。
晏三合立刻明白,这位陆管事是不放心陌生人呆在陆时的房里。
她赶紧冲裴寓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先到外头去。
裴寓无奈,只得转身去了外头。
一个方子再怎么磨蹭,以裴寓的水准,一盏茶的工夫顶天了。
换而言之。
晏三合只有一盏茶和陆时说话的时间,还得在陆管事的眼皮子底下。
话要如何开口?
是单刀直入,还是迂回曲折?
晏三合只用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做出了决定。
她身子一转,看向陆管事,“我叫晏三合,真正的身份是西郊水月庵请来的……”
话还没说完,一只大手以极快的速度,扣住了晏三合的颈脖。
晏三合瞬间窒息,涨红着脸,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失算了!
这位管事竟然会手脚功夫,正常人不可能出手快到这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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