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会到哪里了?
顺利不顺利?
有没有碰上山匪,强盗?
大嫂一个内宅妇人,身子能不能吃得消?
裴明亭那小子有没有捅篓子?
……
比三爷还觉得这日子如年的,是朱府二爷。
马车跑了整整两天,中间只歇过五次,其中一次还是因为大妹受不了颠簸吐了的原因。
更要命的是,越往西走,天气越冷。
马车虽然结实,能挡风雨,可终究没有车门,只挂着一个锦帘。寒风透过锦帘直往人的身上钻,骨头渣子都是冰的。
朱二爷把被褥往上拄拉,目光落在小裴爷身上。
这一路,小裴爷连哼都没哼一声,全程缩在被褥里睡大觉,还睡一小窜的呼噜。
瞧着是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实际上半点都不娇气。
朱二爷哪里知道,其实裴笑出京城的第二天,心里就开始后悔了。
往南走是越走越热,往西北走是越走越冷。
热了,了不得骑马上,跑起来总有风;
冷了,被褥顶头上都没有用。
再说了,谢五十不来,他叫苦叫累也没有人哄他,万一被神婆和大侠听见,又得招来一通鄙视。
算了,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马车一过龙原关,速度就慢下来。
关外前几日刚下过一场大雪,太阳出来雪化成了水,夜里温度低,水又结成了冰,车轱辘在冰上打滑,根本跑不起来。
好几处地方,丁一和黄芪都只能下来赶车。
关外的驿站还算多,晏三合她们每到一个驿站,就停下来检查马车,这样的冰雪路耗车轱辘,断在半路那就要命了。
马也换得勤快,跑累的马换上吃饱喝足的马,速度能加快不少。
饶是这样,第四日才赶到龙王堂,找人一打听,龙王堂离五台山还有一天一夜的车程呢。
晏三合决定在龙王堂的驿站歇一晚上,然后一口气直奔五台山,谁知歇下的当天,朱未希就病了。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头一回赶这么急的路,吹这么冷的风,身边连个端茶递水的人都没有,不病才怪。
这病来势汹汹,不过短短时间人就烧得迷糊起来,眼睛都烧红了。
没办法,只有先请医问药,等烧退了再赶路。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哪里能请到什么好郎中,小裴爷一看这个情形,从包袱里掏出几副药来。
这玩意他回回都随身带,回回都能派上用场。
丁一去掌柜那头借炉子,黄芪泡药、生火。不多时,药就咕噜咕噜熬上了。
晏三合守着朱未希,李不言趁机去检查车、马,只留一个朱二爷手里捏着三枚铜钱,茫然无措地站在那里。
还要测一测凶吉吗?
……
这一病,足足耽搁了两天,好在后面的路上雪化了不少,一行人这才顺顺利利地赶到五台山。
刚进到山里,天际变色,寒风夹杂着雪渣子扑面而来,气温骤降,连晏三合都感觉到了一丝冷意。
丁一这些年跟着三爷去过不少地方,一看这个天气,忙提醒道:“晏姑娘,不出一个时辰,就有大雪来。”
又有雪?
晏三合想了想,“黄芪,进山的路不好走,你去探探周围有没有人家,有的话找个当地人带路。”
“是!”
“丁一。”
晏三合:“找几根结实的树枝,削尖了把大奶奶车子的锦帘钉起来。”
“是!”
“不言。”
晏三合目光朝前车飘过去,李不言轻轻一眨眼,立刻抬腿走到了朱二爷面前。
“朱二爷。”
“李姑娘。”
“我家小姐说,拿出你吃饭的家伙,测一测凶吉吧。”
“好!”
朱远钊早就有这个打算了,这一路磕磕绊绊的太不顺了,不测测凶吉,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李不言:“去车里扔,地上脏。”
朱远钊走到车前,小裴爷把车帘掀起来。
三枚铜板往被褥上一扔。
两个反面朝上,一个正面朝上。
为凶。
小裴爷瞪大眼睛,刚要发出一声“哀嚎”,忽然一只手掌捂过来。
小裴爷眨巴眨巴眼睛:大侠,你干嘛?
李不言伸出手,把两枚铜钱反过来,然后大声道:“小姐,三枚都朝上,大吉!”
还能这样?
小裴爷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拿眼睛去看朱二爷。
朱二爷满脸的恐惧。
李不言松了手,掌心在衣服上擦擦,不咸不淡道:“我娘说不要相信封建迷信,信念能打倒一切艰难困苦。”
封建是什么?
迷信是什么?
小裴爷白皙的耳朵缓慢变红。
行吧大侠,你娘说啥就是啥!
后车。
晏三合掀起车帘,看着脸色苍白,蜷缩成一团的朱未希,“听到没有,大吉,后面一定顺顺利利,你用不着担心。”
朱未希露出一点笑,“有你在,我不担心。”
她说的是真心话。
这一路,晏三合一直冷着脸,哪怕同坐一辆车,也很少和她说话,大多数时间是闭着眼睛。
那次休整,她啃下一个冷馒头。
再启程时,正好赶上一段下坡路,速度非常快,车身也颠簸的厉害。
她胃里难受极了,一直死命忍着。
晏三合掀开眼皮看她一眼,随即便叫停了马车……
驿站里,她烧得神志不清,分不清耳朵里听见的是呼啸的北风,还是庚宋升呜咽的哭声。
睁开眼睛,看到一张白皙的脸,她眼泪无声流下。
人在病中,都是脆弱的。
她哑着声音问:“晏三合,我还能活着找到他吗?”
“有我在,别担心。”
晏三合接过李不言递来的热毛巾,替她擦拭额头的汗,顺便把泪也擦去。
“只要你病好起来,我一定能带你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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