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非因为腿脚的原因,把棺椁送到山脚后,就和小裴爷打道回府了。
到了城门口,马车突然停下来,朱青一跃而上。
谢知非只当他是为了宅子的事,问道:“那宅子晏三合看得怎么样?”
“爷,晏姑娘在宅子里突然昏过去了,裴太医用了三遍针,人还没醒来,他说……”
朱青看着三爷的脸色:“怕是……不中用了。”
“什么?”
谢知非只觉得一块巨石砸他脑门上,砸得他头昏目眩,两眼直冒金星。
他一把揪住朱青的衣襟:“你,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对啊。”
裴笑反应慢半拍,“什么叫不中用啊?”
朱青看着自家爷的脸色,刚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马蹄声戛然而止的同时,冲过来一个人,竟然是朱二爷跟前的小厮陈严。
陈严到了马车前,火急火燎道:“小裴爷,大事不好了,我家大爷昏过去了,怎么掐人中都不醒,裴太医呢?”
今儿是什么日子?
大家一起昏过去见阎王的日子?
不对劲啊!
裴笑僵硬的脖子一寸寸转向谢知非,却发现这小子一张脸煞白,揪着朱青的手不停的在抖。
“我爹在晏姑娘的别院,你们把人送去那边。”
说着,他试图想去拉开谢知非揪着朱青的手,却不想那手揪得死死的,根本拉不动。
“谢五十,你松手啊,松手啊,喂……”
朱青见自家爷什么反应都没有,忙伸手点在他胳膊的酸筋上。
谢知非手一缩,整个身子狠狠颤了一下,然后疯狂的大喊道:“回别院,快回别院。”
……
“三合。”
“晏三合。”
“晏姑娘……”
每一个人的声音,晏三合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惜她就是睁不开眼睛。
她感觉自己的魂飘飘荡荡,飘到了一棵大树下。
树上,几千只乌鸦死死的盯着她,它们黑洞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但晏三合却莫名的浑身发冷。
她从来不怕冷,但此刻却冷得瑟瑟发抖。
原来,冷是这样一种感觉。
比热更难受。
好像身体被塞进了一把又一把的冰渣,骨头开始隐隐作痛,四经八脉停止了流动,以至于,她连心都感觉到了彻骨的冰寒。
这时,为首的乌鸦突然飞过来,在离她最近的枝头停下,冷冷地看着她,一眨不眨。
晏三合和它对视。
但仅仅只片刻时间,她就想挪开眼睛,一种巨大的心虚从心口往外蔓延,蔓延。
晏三合突然明白过来——
自己为什么会晕倒?
为什么会昏睡不醒?
为什么会心虚到这种程度?
“对不起。”
她说了三个字。
说完,身上的寒意突然消失。
晏三合怔了怔,睁开眼,却见眼睛上方好几张熟悉的脸。
她看着其中一张满脸胡茬的脸,伸出手指,轻轻擦了擦那桃花眼角的泪渍。
“怎么就哭了呢,谁欺负你了?”
谁?
你!
谢知非跌坐在床边,把脸埋进手掌心。
昏睡了四天四夜,喊不醒,掐不醒,针扎也不醒,急得他差点把裴太医的胡子都一根根拔光。
李不言一把揪开谢知非那个只会哭的废物点心,在晏三合床边坐下,怒目圆睁:
“说,好好的为什么会昏过去?”
小裴爷的脑袋从她身后探出来,“你知不知道,这四天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李不言:“你要再醒不来,我就给你买棺材去了。”
“嗯,她刚开始要买一口棺材。”
小裴爷瞄李不言一眼:“后来说一口不够,还要再买一口,留着给她自个用。”
晏三合抓起李不言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两口也不够用,三口才够用。”
小裴爷:“还有一口给谁?”
晏三合:“朱远墨。”
裴笑整个人跳起来,“你怎么知道他也……”
晏三合一只手撑着床沿,慢慢坐起,看着窗边的谢知非。
谢知非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身。
晏三合十分诚实、坦白的把自己的梦境都说了出来。
“这次是给我们俩一个警告,如果再有下次,那棺材就真的要用上了。”
李不言一惊,“什么意思?”
“不言。”
晏三合:“我是干什么的?”
李不言:“替死人化念解魔啊。”
“死人等我来,我摸上他的眼睛,对他说‘告诉我,你还有什么放不下?’”
晏三合:“于是他带我去阴界,把心魔告诉我,这等同于什么?”
李不言:“什么?”
晏三合:“就等同于我和他签下了契约。”
谢知非在晏三合说出那个梦境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明白,“你半路放弃这个心魔,就等于单方面毁约。”
“对。”
晏三合苦笑:“毁约的后果就是,我去死。”
为什么会昏迷四天?
四等于死。
想要活命,这个心魔就必须要查下去。
“而且。”
晏三合有些艰难地说:“主宰这个心魔的,不是朱旋久本人。”
裴笑悚然一惊,“那会是谁?”
“乌鸦。”
那个梦里,根本没有朱旋久,只有几千只乌鸦。
如果一个只乌鸦代表的是一个亡灵的话,那么那几千只乌鸦就是几千个亡灵。
晏三合一字一句:“乌鸦,才是这个心魔真正的主人。”
小裴爷听得毛骨悚然,“晏,晏三合,你,你是说……”
“朱旋久此人,心思歹毒,自私自利,他连枕边人、连手足兄弟都害,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心魔?”
晏三合冷笑一声,“所谓心魔,是心里有放不下的执念,他放不下什么?”
“对啊。”
李不言一拍脑门。
“这王八蛋吃得香,睡得着,死前还让菩萨保佑他呢,他有什么放不下的?放不下付姨娘吗,我呸,人家付姨娘早投胎去了。”
“这个心魔是血月,血月意味有重大的冤情。”
晏三合:“别人都是棺裂,他呢?他是炸棺。为什么炸,有人不想让他入土为安。什么人?那几千只乌鸦。
乌鸦控制住了他。他流出的黑泪,那一轮血月,其实都是乌鸦在替自己叫冤。
小裴爷,你还记得在冰窖里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血吗?”
“记得。”
小裴爷至今想想还心有余悸呢,太他娘的吓人了。
晏三合:“血流成河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小裴爷:“什么?”
(前文有一个BUG,当今天子在登基前,是赵王,而非端王,修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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