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等在宅门口,那人长得不太起眼,但一双眼睛贼亮。
他说他叫刘教头,负责调教他们,还说进了这扇门,只管他们吃饱喝足,别的……生死不管。
他正饿着呢,一听说能吃饱喝足,想都没想就要跨进去。
忽然右手被人拽住。
一回头才发现是同行中脸蛋最白净,穿得最体面的那一个。
“想好了再进去,弄不好会没命。”
这时,同行中最邋遢的一人凑上来,两只眼睛骨碌一转,撇撇嘴道:
“不进去,我也会饿死,还是先让我做个饱死鬼吧。”
“这两人是我一生的好兄弟,体面的那个叫萧泽,邋遢的那个叫张天行。”
陆大:“萧泽出身大族,可惜他是旁支,而且还是不得宠的庶出,他是被他爹送来的。
他爹是个人精,想以小搏大,搏出来,什么荣华富贵就都有了。
张天行是小叫花子,没爹也没娘,整天混在一堆叫花子里面,只图肚子不挨饿,夜里有个落脚的地方。”
晏三合心头一动。
萧泽,就是那个一直陪在父亲身边,追随着他,生死没有分开的人。
那么张天行呢?
是把她从太子府带到郑家的人吗?
“进了高墙的第三天我才知道,刘教头是教我们杀人的;半个月后我才明白,‘弄不好会没命 ’这句话,也是真的。”
他就睁睁地看着有个孩子,跑着跑着,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再也没爬起来。
这里真的能做个饱死鬼,没有人嫌弃你的饭量,他们只会嫌弃你吃得不够多。
但这里也是地狱,日复一日的练功、搏杀、击打,每隔十天半个月,就有一具孩子的尸体被抬出去。
刘教头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想出人头地,想得贵人的青眼,你就得拼命。
他不想做人上人,更不想和人搏命,只想着不挨打。
他想逃。
可能逃去哪里呢?
刚开始一个月,所有人都睡一个屋,挤在通铺上。
一个月后,才开始分屋舍。
好巧不巧 ,他们仨人被分到了一个屋舍。
萧泽年纪最大,最稳重,练功也最刻苦。
他排行老二,话最少,胆最小。
张天行话最多,性子最活跃,像个皮猴子,一刻都停不下来。
有天夜里,张天行躺在床上突然说:
“你们俩个年纪都比我大,我就叫你们师兄,以后再有人欺负我,你们得帮我出头。”
萧泽翻了个身:“从这里出去的人,只有你欺负别人,没有人敢欺负你。”
张天行嘿嘿笑一声。
“我的意思是,咱们仨结个拜,认个兄弟,打架的时候没有人敢欺负。马贺,你的意思呢?”
“随便。”
反正结拜不结拜,都要死的,这么苦的日子,他撑不过三个月。
“都没反对,我就当你们同意了,来,来,都起来,我们就在床上拜一拜。”
张天行说着,冲萧泽磕了三个头,再冲他磕了三个头。
“我磕完了,轮到你们,都别愣着啊,磕啊,受了我三个头,得还回来,马贺你先磕。”
他稀里糊涂的磕了。
他其实只想让张天行闭上嘴,好赶紧睡觉,否则第二天练功没精神。
萧泽被烦透了,也爬起来磕了六个头。
说到这里,陆大停了下来,伸手推开窗。
窗外的一轮圆月。
“那天的月亮也像今儿一样,又大又圆,磕完头,我们仨立刻就睡着了。”
他平平无奇的脸上,有股似笑非笑的意味。
“谁也没有料到,在往后的生命里,我们三人都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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