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么严重,太医院的人来了一半,都说凶险,小裴爷急得跳脚,都快疯了。”
光说他,你呢?
谢知非看着她眼里的红血丝,软着声:“让你担心了。”
晏三合警告似的瞪他一眼,“没以后啊!”
谢知非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乖巧的点点头,“晏三合,我梦到老将军了。”
“老将军?”
晏三合眉头一拧,半晌又松开:“三天前,你昏过去的那一刻,战马都恢复了。”
战马恢复,那就意味着郑家心魔已经解开,也意味着谢道之就是那个告密者。
谢知非心头一酸,忽然想到什么:“那根香呢?”
“还在烧。”
“还在烧?”
谢知非眉头紧皱:“为什么?”
“不知道。”
晏三合无声笑了笑,“先不管它,先说说梦到老将军什么,我想听。”
“梦到他在黑山城守城,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他和将士们说说笑笑,一点都不怕死。”
谢知非声音慢悠悠:“梦到他说,郑家人做事不问值不值,只问心安不安。”
晏三合鼻子一酸,静静地看了一会谢知非,“其实,老将军战死除了你说的那三层用意外,还有一层。”
“什么?”
“为了保护我。”
晏三合:“他知道张天行的本事,也知道张天行一定会把我救出去,为了彻底把这条线斩断,他选择战死。”
谢知非想到祖父给晏行的那封信,默然不语的点点头。
晏三合也想到了那封信。
“我以前总不明白为什么老将军要把我托付给晏行,他们两人一文一武,性子一南一北,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现在明白了?”
“明白了。”
晏三合几不可闻道:“他们骨子里是一样的人。”
这话像根细针一样,轻轻扎在谢知非的骨血里。
这世道真是奇怪。
谢道之坑了郑玉;
郑玉最小的孙子魂魄落在谢家;
郑玉把太子遗孤托付给晏行;
晏行却是谢道之的继父。
是轮回?
还是因果报应呢?
“如果我知道你会梦到他,就要你帮我带句话了。”
“什么话?”
“替我谢谢他,再告诉他,我很想他。”
晏三合别过脸,声音低沉下来。
“尤其在知道自己身世后,特别的想,他长什么样,什么脾性,我想报答他,可他已经不在了。”
“他不要你报答,只要你好好活着。”
“是啊,好好活着。”
可没有人能明白,靠着这么多人的牺牲活下来的人,其实并不那么的想活。
她宁愿死的那个人,是她。
晏三合顾着谢知非的身体,只让自己的情绪一闪而过,“对了,谢道之辞官了。”
辞官?
谢知非神色微变:“皇帝准了?”
晏三合:“听说刚递了折子上去,现在他在家称病不出。”
谢知非的呼吸有些沉重,“郑家的事情,你们告诉怀仁了?”
“瞒不住,是我亲口说的。”裴笑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顿了顿,他索性推开窗,探进半个脑袋。
“怀仁说谢大人没做错什么,没必要往陛下那头报,说事情就到他这里为止,也叮嘱我们不要往外声张。”
谢知非眼中一片涩意。
怀仁是顾着他才把事情压下来的,真要捅到陛下那头,只一个往北地送讯,谢家就该抄家灭族。
“朱青呢?”
“在呢,是去是留这不等着你发话吗?”
裴笑看看谢五十的脸色,叹气道:“你也别想太多,先把身子养好再说,留不留的都是小事。”
小事?
谢知非脸色慢慢沉下来。
裴笑一看他那副样子,后悔的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他朝晏三合递了个求救的眼神后,“啪”的一声关上了窗,然后目光恶狠狠的朝院门口的黄芪看过去。
黄芪被他看得心头一颤,“爷?”
裴笑咬牙切齿,“你小子敢做吃里扒外的事,让爷伤心难过,爷先活埋了你。”
黄芪:“……”他也要敢呢!
院里的声音传到屋里,晏三合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只问道:“饿吗,我让汤圆给你弄点好吃的。”
“吃完,我想见一见步六,你准吗?”
“为什么不准?只要你身体可以,就是想喝酒,想勾栏听曲,我都准了。”
谢知非愣了愣,手轻轻一拽,晏三合整个人往前一倒,倒在了他身上。
两条胳膊环上来,很用力,像铁钳似的,要把晏三合嵌进他的身体里。
“晏三合,你后悔吗?”
没头没尾的一个句话,晏三合却听懂了。
当初在替晏行解心魔的时候,她其实是能眼睁睁看着谢道之倒霉,谢家倒霉的。
“在谢道之没有承认郑家事情之前,我不后悔,因为你爹说,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晏行叫了他一声孩子,祖父原谅,我就原谅。”
“现在呢?”
“后悔了。”
“因为郑家?”
“因为郑家。”
晏三合:“我如果原谅他,就对不起郑家养我的八年,也对不起老将军为我的一片心,如果不是看在你的份上……”
环着她的手顿一下,晏三合的话也顿一下,却还是说出了实话。
“我会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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