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啥?”他恼了。
太子没说话,掏出帕子替他擦擦脸,擦擦手,还掸了掸他衣裳上的脏。
“以后被人欺负了,就告诉我,大伯替你出头。”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哭。
父亲和母亲都没有替他出头,只让他乖一点,在京里别惹事。
“他们都骂我北龟。”
太子一怔。
“哎啊,北龟就是北地的乌龟,他们嫌弃我是个瘸子,走路慢。”
说着,他眼泪就哗哗流了下来。
太子又笑了。
这一笑,他哭得更凶了,京里的人,当真一个个都没良心啊。
就在这时,太子蹲了下来。
“慢有什么不好?你躲在别人身后,可以好好看看每个人走路的样子。”
“我为什么要看别人走路啊?”
“你可以分辨出他们每个人的性子啊。”
太子声音是那样的温柔,不紧不慢的。
“你看啊,走路快的人,性子也急,那他做事也会很急;走路含胸的人,一看就不是很自信;肩往下塌的人,那肯定心里有事啊。”
“那不快不慢的人呢?”
“我也不知道,要不……你以后帮大伯留心留心。”
“有什么好处吗?没好处的事情,我才不做哩。”
“有啊!”
太子笑道:“等你大了,大伯给你刻个印章,用最好的玉。”
大伯的印章?
母亲说过的,可值钱了。
他急呼呼道:“你不能反悔啊,反悔就是小狗。”
太子叹了口气:“算了,印章不刻了,还是刻个北龟吧。”
“你也欺负人!”
太子哈哈一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发,起身,不由分说的牵住他的手。
“大伯带你去看烟花,怎么样?”
孩童虽小,却能辨别出什么是善意,什么是恶意,可他还是对太子要刻个北龟给他,耿耿于怀。
“你,你让他们放最大的给我看,要放好多好多。”
“好。”
“只,只放给我一个人看,不给他们看。”
“成。”
他又把脸一扭,眼睛望向别处,捂住嘴巴暗暗偷笑。
这时,有内侍迎过来。
太子:“搬几个最大的烟花,找一处无人的地方放给小世子看。”
内侍一脸为难:“殿下,大的搬走了,一会……”
太子脸一沉,内侍无奈跺了跺脚,冲他苦笑道:“小世子啊,回头老奴挨了骂,您可得帮着老奴说几句好话啊!”
他哼一声:“就不说!”
太子扯扯他的手,“高低说几句吧。”
他嘟着嘴,想了想:“我听大伯的。”
太子一笑,“哄半天,你小子终于肯叫人了!”
那一夜,他牵着一只温暖的大手,在宫里看了一场好看的烟花。
烟花散尽后,父亲找来。
大伯把他的手交给父亲,冲他淡淡一笑后,便踏入夜色中。
大伯走得不紧不慢,肩稍稍往下榻着,显得稳重而又满腹心事。
过后几年,父亲只带着母亲回京。
后来,连父亲都不大回京了。
他渐渐长大,跟着先生读书写字,不仅学会了躲在背后观察每个人走路,也学会了揣摩每个人的心思。
寒来暑往,岁月更迭。
他始终没有等来那枚值钱的印章。
再后来巫咒案,父亲进京,登基,他被封为太子……一连串的变故,让他没有时间去思考太多,那人的相貌样子渐渐模糊。
可奇怪的是,每当他心浮气躁的时候,总会想到那人的一句:慢有什么不好?
“陛下。”
孙进忠走进殿内回话:“殿下已经出宫,启程回皇陵了。”
赵彦洛收回思绪,“路上可遇着什么人?”
“遇着皇后那边的一个小内侍,说了几句话。”
赵彦洛也不问说了什么,只是冷笑一声,“皇后的心,还是太急啊!”
“娘娘那是爱子心切。”
赵彦洛挪步回了床上,慢慢躺下去。
孙进忠放下帐帘的瞬间,听皇帝轻轻说了两个字。
“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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