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个月光景过去,宝钗似乎清减了许多。
无忧无虑的闺阁生活中,凭白被压上了一座大山,是真正的压力山大。
虽未得贾琮亲口叮嘱,可也得书信一封。
短短的一封信,寥寥百余字,却将这艘船上二百余人都托付于她和平儿。
平儿又是凡事以她为主,所以宝钗怎能轻快?
她在上船前的那一夜,幻想过无数船上的温馨、惊喜和幸福,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形……
不过,她倒并不觉得难过或是失望,心底反而有种“男主外女主内”的感觉。
她的本性便是凭风借力上青天。
轻轻呼出一口气后,根本没有再多言,宝钗用眼神就让薛蟠那鸟人闭上嘴到床上去挺尸了。
对于这个极出色的妹妹,薛蟠是又爱又畏。
而后宝钗就回到三楼,静候消息。
……
楼船三楼其实就好似一套精巧的宅院,虽不大,但同样按布局分了好些房间。
正房、暖阁、厢房、耳房、倒座……
正卧房自然是为贾琮所留,他不在,其他人不好入内。
宝钗和莺儿住东厢,平儿与晴雯在西厢,小红、春燕等人也均是一房二人,可相互照应。
“宝姑娘,下面如何了?”
见宝钗回来,只知道她是去安抚她那不省心的兄长,平儿关心问道。
宝钗神色却不似寻常,只微微摇头,竟没有答话。
她走至窗前,悄悄拉开厚厚的帷帐一角,看向外面眺望。
三楼算是闺阁,为防码头上的行人观望,此刻都被帷帐遮蔽。
从来没见过宝钗这等动静,心细的平儿便知有异,让晴雯将追打顽闹的春燕、香菱、小角儿一伙关到小屋子里安静后,她走到宝钗身旁,轻声问道:“姑娘,可是出了何事?”
宝钗没有隐瞒,将烫手的甄家大爷来访之事说出,平儿闻言自是唬的变了脸色,一时间没了言语。
宝钗虽然心中沉重担忧,面上却平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窗外。
楼船距离码头只有几十步的距离,虽然看不真切,但从窗边也能看到靠近楼船的码头上,站着十数人。
个个身穿儒衫头戴璞巾。
刘嬷嬷和朱嬷嬷引着四个丫头下了船,将礼送给了中间一个男子,说了一阵话,自然听不清……
不过能看到人群似发生了一阵骚动,好些士子往前挤了挤。
然后中间那个男子,应该就是那位甄家大爷甄頫,不知和朱嬷嬷与刘嬷嬷说了些什么。
没过多久,两位嬷嬷就带着四个丫鬟折返回来。
待两位嬷嬷重上三楼后,宝钗面色凝重的急问道:“两位妈妈,外面人说了什么?”
朱嬷嬷道:“姑娘,那位甄大爷说,既然三爷病着不便见客,那他们也不好强求。只是想求三爷一副墨宝,最好是那首中秋词的手稿,另外问三爷可有新作没有?”
宝钗闻言,海松了口气,平儿站在她身边,甚至能感到她紧绷的身子放松。
却听宝钗吩咐道:“去将琮兄弟留下的那两首词包裹好,让妈妈送下去。”
平儿忙去正屋准备,没一会儿取了两个纸卷来。
宝钗接过后,在纸卷上摩挲了番,似心中不舍,不过到底眼前事重要。
她将纸卷交给朱嬷嬷,道:“嬷嬷告诉甄大爷,就说除了中秋词外,另一首《临江仙》是前日所作,请甄大爷及镇江府的诸位朋友先贤雅正。”
朱嬷嬷闻言,忙领命而去。
不过宝钗却又叫住了刘嬷嬷,道:“劳烦妈妈去一楼告诉齐副队正,就说今日有人拦船,之后必有人窥伺行舟,这是三爷交代过的,请齐副队正打起精神来,务必小心仔细,不是顽笑的。”
刘嬷嬷闻言不敢大意,匆匆下楼。
未几,又上来复命,说齐副队正请姑娘放心,伯爷早有预料安排,必万无一失。
等刘嬷嬷再下去后,平儿正想夸宝钗,却见她摇晃了下身子,似站立不稳。
平儿唬了一跳,忙上前搀扶住,候在东厢门口的莺儿也几步跑了过来,哭腔叫道:“姑娘……”
宝钗长长呼出口气,雪白的额前浮着一层细汗,正要说什么,却听到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叫好声。
她赶紧走到窗边,挑起一抹帷帐外望,就见码头上一众白衣士子们正激动的围着甄頫大声叫好。
甄頫捧着一张纸卷,似在大声诵读。
朱嬷嬷已经折身回返了,只是还未上楼。
平儿也挑起一角帷帐外望,正好看到码头上好些人,竟对着楼船作揖行礼。
礼罢,众儒生一起转身离去。
朱嬷嬷这才上楼来,转述道:“宝姑娘、平姑娘,外面那位甄大爷看了三爷的字后十分满意,还劝三爷好生休息,他说不日也要回应天府,到时候一定请下东道候三爷大驾光临。”
宝钗闻言,对莺儿点了点头,莺儿会意,忙从袖兜里取出荷包,拿了一锭二两左右的银子递给朱嬷嬷。
朱嬷嬷推辞,宝钗笑道:“请妈妈和刘妈妈喝茶。”
平儿也劝道:“宝姑娘素来大方,妈妈们领受了才好。”
朱嬷嬷这才千恩万谢的下去。
等人走后,看着宝钗清减的脸,平儿埋怨道:“三爷也忒不知心疼人了,宝姑娘何曾这样劳过心?也没和姑娘商议,就这般欺负人。等回头见了面,必让他给姑娘赔不是。姑娘快坐……”
宝钗由平儿和莺儿扶着落座后,垂着眼帘轻笑道:“咱们这算什么累?坐着船好吃好喝,下面还有说书的女先生和小戏班子,每日里教你们读点书写点字,做做女红……却不知,琮兄弟现在如何了。”
平儿闻言,心头一颤,焉能不心忧?面上却依旧强笑着宽慰道:“宝姑娘尽放心,三爷说了,让咱们十月十五到金陵,他必会在那日到达金陵。”
宝钗闻言,看着平儿笑道:“怪道琮兄弟最看重你,忒可心了些。”
平儿羞笑道:“姑娘又拿我取笑……”
二人正说着,就见刚被关进小屋子里的小角儿、香菱等人又跑了出来。
宝钗看着小角儿,真真有些无奈,道:“你又怎么了?”
小角儿笑眯眯道:“宝姑娘,咱们中午再吃长江鱼可好?”
平儿噗嗤一笑,捉过小角儿,捏了捏她肉呼呼的脸蛋儿,道:“你就不瞧瞧你胖成什么了,和福娃娃一样,还嘴馋?”
小角儿理直气壮道:“香菱姐姐才嘴馋!”
众人一笑,也没错,除了小角儿,便只有心思最单纯的香菱无忧无虑。
她母亲封氏也在船上帮忙,不似其她人还挂念家人,在船上吃的好顽的好睡的好,活动范围却有限,怎能不胖?
不过香菱不似小角儿胖成福娃娃,她只是丰润了许多。
听到小角儿的出卖,香菱急的跺脚,否认道:“才没有!”不过好看的眼睛还是滴溜溜的转。
宝钗和平儿对视一眼后,好气又好笑,不过忽然又都有一种大人为孩子遮风避雨,保护成功家的安详宁静后的自豪。
又挑开帷帐看了眼窗外,见那些士子已退后,宝钗放下心来,想了想笑道:“想吃江鱼……香菱你自去和你妈说,让她给下面人交代一声。不过都不能贪嘴了,女孩子太胖了到底不好。”
香菱耿直,笑眯眯的应道:“嗯!姑娘以前胖,现在就好了……”
连平儿都跟着笑了起来,笑了两声又觉得不妙,嗔退了香菱。
宝钗却并未着恼,反而跟着笑了声,期盼道:“再过半月就好了……”
平儿心里明白,嗯了声。
再过半月,就能重逢了呢……
……
崇康十三年,十月初六。
江南各省大雨,官道多为山洪与泥石流所阻。
所以自临安到扬州的六百里路,贾琮一行人足足走了九日。
十月初五夜至扬州,寻一寒酸的脚递铺修整一宿后,一行十二人于六日清早天未明时,就冒雨赶往彩衣街鹅颈巷。
到了这一步,已经算是这一布局开始收官的阶段了。
前面几千里奔袭奇杀,都堪称完美。
眼下距离最后一战也差不多只一步之遥,以贾琮的心性,自然不会大意轻敌。
他身边统共才十来人,阴沟翻船的概率并不小。
不过扬州并非省城,只立一百户所。
再加上刘昭用人手段高超,江南又为天下第一等富庶之地,很难寻找到类似沈炎这样的人物来里应外合。
所以,就只能强袭!
贾琮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都在帮他,这一个多月的阴雨连天,给了他太多的便利。
相比之下,道路上造成的那点阻拦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站在鹅颈巷路口,天色还是一片昏暗,百户所门楼下的那两盏油纸灯也已熄灭。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之时,也是人一天中睡的最沉之时。
贾琮带人走到一座门楼前,展鹏一个起跃,摘下一个灯笼,躲进门楼避开雨用火折子慢慢点燃,晕起一片不算醒目的火光。
贾琮亲自接过灯笼后,对展鹏微微颔首,展鹏会意,手一翻,取出藏于袖兜内的一把弯刀,顺着门缝轻轻一勾再一推,大门便被打开。
生性不苟言笑的沈浪一言不发,身形却如猿猴般轻巧疾速而入,手中一把短剑,一把匕首灵动。
和展鹏一起,二人根本不停顿,警戒四方的同时,一路往里急冲而去。
谁都没有想到,太平盛世时节会有人强袭锦衣卫所,又是这样的天气,所以百户所内几乎没有任何防备。
展鹏、沈浪二人负责直捣黄龙,擒拿或是格杀扬州百户孟保国。
擒贼先擒王,贾琮有大义在身,只要拿下孟保国,其他人群龙无首,就不可能再有翻盘的机会。
而除却留下两人保护贾琮的安危以防万一外,其他人则顺序“清扫”整个百户所。
以锁拿为主,有敢反抗者,杀无其他人赦!
贾琮自己举着油纸伞,由韩涛和郭郧护卫着,一步步往内走去。
耳边渐渐响起一些惊疑声和闷哼声,不过都不成气候。
直到一柱香的功夫后,二门内忽然传出一阵剧烈的厮杀搏斗声,却也没持续太久。
没一会儿,贾琮就见面色如冰的沈浪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和满面兴奋的展鹏一起押着一个狼狈的年轻人折返回来。
刚出垂花门看到贾琮,展鹏远远就激动叫道:“大人,捞了条大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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