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到贾母此等诛心之言,莫说贾赦等人,连王夫人都不落泪了,炕上贾政也悄然转了转眼珠……
贾赦自然更是五雷轰顶,在这个时代,贾母这番话传出去,分分钟秒杀他。
废黜爵位都是小事,小命能不能保都是两说。
忤逆大罪,最轻也是流放三千里啊!
贾赦跪地哭道:“母亲此言,置儿子于何地……”
邢夫人也跪在旁边落泪。
贾母闻言愈发厉声道:“我怎敢置你于何地?分明是你要置我们于死地!”
贾赦胆寒了,砰砰磕头,没一会儿就青了脑门,他道:“儿子怎敢有此忤逆之心?
但凡有一丝不孝,愿意立刻就死,心肠烧成灰拿去给母亲铺路垫脚。”
见他头发花白,又说的这般可怜,贾母也落下泪来,道:“你管教你儿子,我们都不该说什么。
可你什么时候管教不好,非要今日管教?
政儿才得了孔老公爷和大司空的托付,让他看顾些贾琮,还当着他工部衙门同僚的面。
那边话音刚落,你这边就给打的头破血流。
你这是在打你儿子吗?
你这是在打你兄弟的脸,打贾家的脸,你让他没法做人。
你是想害死他!”
贾赦大泣道:“母亲,儿子当真不知有此事,只是那畜生顽劣不堪,故意惹我生气,儿子才管教他的……”
贾母闻言,面色一黯,别说贾政,就是她也不信。
想想这个大儿子蠢成这般,这会儿还扯这样的慌,贾母心里说不出的疲惫,道:“你那儿子到底怎样,你自己心里清楚。
当年的事,到底怪哪个,不用我再多说。
你也一把年纪了,和他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当年的事和他几分相干?
纵然他出身下贱,可说到底,那也是你的儿子,是贾家的血脉。
都养这么大了,你们就这么容不得他,非要他死?
一个做亲父的,一个做嫡母的,如今倒成了仇寇,成了笑话!”
见贾赦还要说什么,贾母却摆手道:“罢了,既然你不待见他,日后他的事,你也不要管了,也不必再见他,全当没这个儿子罢。
这样你也省心,我们也省心。
再为一个庶孽闹的阖家不宁,让你兄弟有个好歹,我断不依你。
日后他果真出息了,自然少不得你一份荣光。
左右不过五六年的光景,长大了也就出府了。
到时候就眼不见心静。
出府的那份银子我也不用你们出,我出!
只要能给我省省心,让我多活两年,就算是你们的孝道了。”
贾赦邢夫人闻言,面色难看之极,可贾母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他们还能说什么……
尽管心里恨欲狂,将贾政看做是装病的小人,然而他们也明白,今日断没有他们狡辩的机会了。
那个庶孽,怕是要得意上几年……
……
王熙凤小院。
上房内,当贾琮重新包扎好伤口,净了面,换好衣裳,与平儿、晴雯一起入内时,等待他的,是一张桌几上的笔墨纸砚。
还有探春、湘云等人的“不善”目光。
平儿奇道:“这是怎么了?”
迎春笑着泄露军机道:“她们想让琮兄弟写字呢。”
平儿摸不清头脑,她先前只听说了贾琮被赶出来,后来又挨打的事。
至于发生在贾琮身上的好事,自然没人“乱传”……
黛玉见她不解,就笑着解释道:“平姑娘还不知道呢,家里出了个极了不得的书法大家呢。
连本朝大司空都惊叹不已,收了当入室弟子。”
平儿闻言,顺着林黛玉的目光,看向贾琮,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惊喜之色。
贾琮谦虚道:“林妹妹说笑了,远谈不上大家。”
林黛玉呵的一声,眸光流转,绣帕掩口笑道:“琮三哥与我说没用,我并没帮你抄经。
你还是瞧瞧三丫头和云丫头她们吧,她们可是真恼你了!”
贾琮闻言,看向探春、湘云。
湘云气鼓鼓道:“三哥哥忒不地道,之前我们问你要张例纸,好按你的笔迹抄写,你只说照着颜书写就是,不想却是哄我们的。”
探春也犀利:“想来三哥哥的字太妙,不该我们这等闺阁丫头们看了去,我等原不配看!”
贾琮瞬间投降道:“我素闻三妹妹厉害,环儿说他深受其害,我原以为他小孩童言,没想到果真如此了得,比环儿说的更厉害三分……”
众人大笑,探春红了脸,嗔道:“三哥哥好生没理,倒指派起我的不是来。”
贾琮正色道:“并非如此,只是我自己从未以为字写的多好。只是临了份无名字帖,因而惊喜于诸位大人。
不过他们喜的也非我之字,而是那份无名字帖罢了。
我又岂能轻狂了去?”
听他这般说,连贾宝玉心里都好受许多。
探春却不上当:“临颜柳字帖的人多了去,也没见哪个能写出花儿来。
三哥哥说的再多,也不及写几笔。
我给你研墨!”
说罢,走到几旁往砚台里倒了掬清水,研起墨来。
众人纷纷咯咯笑道:“三丫头果然爽利!”
贾琮也没再推脱什么,再推辞就不是谦逊,而是矫情了。
待探春磨好墨后,贾琮上前执笔蘸墨,酝酿了下,在纸笺上写下: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二十字书罢,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探春时,探春哪里还记得他,一双顾盼神飞的修眉俊眼,似粘在了纸笺上般,再无旁人。
见她如此,贾琮淡淡一笑,心道不负“侍书”之名。
见探春如此,湘云、黛玉还有迎春、惜春也纷纷上前,观摩起贾琮书法来。
“啧啧!”
湘云最是爽直,也不顾后面宝玉的脸色不大安宁,称赞道:“果真是奇人奇字!看这字似清风飘拂,微云卷舒,天然有趣。”
黛玉也轻轻颔首赞道:“此字最配王摩诘的诗,诗字相合,愈发得了真谛,飘逸不俗,有股出尘之意。”
这一句褒赞,好似一记王大锤,捶在了宝玉的小心肝儿上……
探春也回过神来,只是眼神依旧挪不开那些字,口中却赞道:“难怪那些写了一辈子字的官老爷们都拍案叫好,这字真是绝了!
我临过那么些字帖,还从未见过这等高秀圆润,丰神独绝之字!”
王熙凤见宝玉垮着一张脸,暗自好笑,却不愿见他太郁闷,因而上前看过贾琮的字后,故意撇嘴道:“瞧你们一个个说的玄乎,我怎么看不出这字有什么好?难道还能长出花儿来?”
却不料贾探春当场回道:“你懂什么,字都认不全,自然看不出这字的好来!”
“噗嗤!”
一旁林黛玉忍不住笑出声,史湘云也咯咯直乐道:“凤姐儿真是自讨没趣!
三丫头最好书法,如今得了这等好字,自然爱如珍宝。
你糟践这字,岂不是就在糟践她?”
王熙凤又好气又好笑,道:“真真是都魔怔了!”
平儿在一旁,眼神奕奕的看着贾琮,贾琮察觉后看过去,平儿抿嘴笑道:“果然出息了。”
贾琮不好意思笑道:“姐姐说笑了,还差的远。”
平儿看着贾琮感叹道:“这样已经极好了,也能见着你笑了。听小红春燕她们说,在墨竹院几天都见不到你笑一回。
每日里她们还没起,你就起来读书写字好长时间了,晚上又熬过子时,一日里睡不到两个时辰。
如今总算熬出些好果子来,往后可别再那样苛苦着自己,熬坏了身子不是顽的。”
贾琮躬身道:“劳姐姐记心,我记得了。”
见他这么一板一眼,平儿反倒不好意思了,又见众人都侧目看着她俩,嗔怪道:“刚还赞你知道顽笑了,又这般古板起来,真是傻小子!”
林黛玉咯咯笑道:“平儿姐姐说的极是呢,往常去墨竹院,琮三哥笑也不会笑,好似故意疏远我们一样。”
平儿倒替贾琮解释起来:“不是他不会笑,是因和你们不大同,日子过的艰难些。”
见众人笑容都轻了,贾琮笑道:“之前还多亏诸位姊妹赠送点心,往后我若得了意,必每人还一车的点心回礼。”
迎春笑道:“要那么些点心做什么?甜腻腻的怪难吃,一点就好。”
其她人暗自无语,这是重点么……
唯有贾琮对这个有些懵懂的姐姐点点头。
探春笑道:“我们也不要你的点心,你再写幅字给我就成。”
惜春则抿嘴笑道:“我还要一幅画儿!”
湘云直爽的多:“我两个都要!”
众人一阵嘲笑,湘云却道:“我是坦荡率真不遮掩,怎么想就怎么说,不似你们……
想来三哥哥不会拒绝我,哦?”
贾琮正要开口,就见外面急急进来一丫头,正是王夫人的得利丫鬟彩霞,她进来便道:“宝二爷,琮三爷,老爷喊你们过去说话呢。”
贾琮闻言一喜,心头一阵轻快,那边结束了。
而宝玉则心生不妙,总觉得有了不得的坏事要发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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