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名死里逃生的小卒吃饱喝足之后,抹了抹嘴,刚要拍屁屁闪人,却听见帐外一阵扰嚷,心中好奇心起。方才回答司马懿问话的那小卒眼珠一转,问陪在边上的魏兵道:“外面怎么了?难道是汉军打过来了?”
那魏兵横了他一眼,道:“那倒不是。太尉决心同贾司空交战,传令大军开拔,弟兄们正忙着收拾行囊,准备器械,声音自然就大了些。”
那小卒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多谢太尉的盛情款待,如今我们吃也吃饱了,喝也喝足了,不知……”
那魏兵叹了口气,道:“也不知太尉是怎么想的,竟要将你们放了。既然太尉有命,我们怎敢不执行?你们既吃饱喝足了,便赶紧走吧。迟了太尉一后悔,你们想走也走不成了。”
那几名小卒听了之后,心中都是一凛,和那魏兵告了个别,一转身拔腿就跑,转瞬之间便奔出寨外,没入林中。他们几个出得林来,过了河,迤逦径归汉军大寨。一路之上好似惊弓之鸟,发足狂奔,时不时回头张望,始终不见司马懿追来,心中略感宽慰。
到了大寨,见了诸葛亮,将司马懿军中情况及大军开拔之事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诸葛亮听了之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这山总算是动了。”
马超一听之下,两只眸子立时冒出绿光,窜将出来,大声叫道:“既然司马老儿不知死活,胆敢前来送死,便由末将领一支军马前往迎敌,若提不来司马老儿的人头,甘当军令!”
诸葛亮笑了笑,道:“这司马老儿的人头岂是那么容易便提来的,你且退下,待我深思熟虑一番,再定行止。”
马超急于立功,还要再说,诸葛亮摆了摆手,道:“你且退下,再敢胡言乱语,便不让你打头阵了。”
这话对别的将领来说,不打头阵便不打头阵,自是无关紧要。可对马超来说便不啻为半空中打了一个霹雳。当下他闻言怔了一怔,怏怏退归班部,再也不敢胡说八道矣。
诸葛亮向他瞧了一眼,微微一笑,问那小卒道:“这司马懿知道军中易帅之事么?”
那小卒道:“已经知道了。小人同他说了,如今军中主帅已是贾司空。”
诸葛亮问道:“那他说了些什么?”
那小卒道:“他连说了两个很好。还说他老是败在贾司空手里,正思如何复仇反击,如今贾司空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当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诸葛亮点了点头,问道:“嗯,他还说了什么?”
那小卒道:“别的没什么了。”
诸葛亮道:“你们失手被擒,司马懿没有为难你们?”
那小卒道:“没有。司马懿令人好生款待我们,之后便将我们放了回来。还下令今后凡有擒到汉军将士都要好生款待,善加遣散。”
诸葛亮心中暗服,长叹一声,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司马懿此举深得我心,看来此人大是劲敌。传令下去,从今往后但凡捉到魏军将士,若不愿归降的,也尽皆好生遣散,不可滥杀。”
马超等众将面面相觑,心中均道:“司马懿疯了,怎么你也跟着疯。这敌人不杀,若是反过来咬上一口,岂不大是祸害。”
诸葛亮眼光逐一向众人脸上扫去,扫到郭淮时,见他脸现钦佩之色,显是深以为然,缓缓的点了头,问他道:“司马懿听闻我军主帅已换成仁禄,这才引军渡过漳水,背水下寨,不知你怎么看?”
郭淮沉吟道:“司马懿诡计多端,其心中是否真的相信我军易帅之事,谁也不知,不可大意。”
诸葛亮点了点头,道:“嗯,我虽布置的十分妥当,但司马懿聪明过人,说不定从中瞧出破绽。不过我只怕他不肯出战,只要他肯出战,那便好办了。”说着低头向案上平铺的一长道帛书瞧去,长眉一轩,道:“仁禄怕我扮他扮得不像,给司马懿瞧出破绽来。特地写来一封长信,将他的性格、习惯及行军打战时喜欢如何排兵、如何布阵、如何安营、如何扎寨、如何进兵等等都一一列明。”微微一笑,道:“真没想到他以往都是如此指挥的,似这等行险侥幸,居然也能平平安安直至今日,真可谓是徼天之幸。”
郭淮一听贾仁禄将自己的用兵之法详细写在帛书之上,心念一动,眸子中异光陡发,问诸葛亮道:“这封书信能否借给末将一观?”对他来说眼前这封帛书,价值连城,丝毫不亚于任何奇珍异宝、武林秘籍。心想自己若是得了这件宝贝,只要用心修习,攻城略池、克敌制胜直如探囊取物一般。
诸葛亮笑了笑,道:“有何不可。不过这些方法也只有他能用,你若是邯郸学步、东施效颦的话不但不能有所成就,反而要吃大亏的。”说着拿起那封信,递给了他。
郭淮心中颇不以为然,走上两步,恭恭敬敬地伸双手接过,心道:“这些方法,他能用,我为什么就不用了?想是其上所记载之法十分深奥,一时无法领会,我花时间慢慢钻研便是。”郭淮哪知道贾仁禄所用之法过于侥幸,只因他的名头着实响亮,与他为敌之人对他十分忌惮,担心偷鸡不成反而折把米,一些偷营、劫寨的法门都不敢使将出来,因此他只须进攻,不须防守,自是大占便宜。若是郭淮也如法炮制,由于他的名声不显,对方无所顾忌,自然无所不用其极,而贾仁禄那套乱七八糟的方法,在防守上甚是薄弱,郭淮若凭此和敌人交锋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正说话间,忽见一小卒走进,道:“启禀骠骑将军:司马懿领三五千军马在外搦战,单叫贾司空出去打话。”
诸葛亮向郭淮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问道:“让你扮仁禄,你可敢扮?”
郭淮道:“末将与司空大人的相貌出入甚大,怕是一眼就给司马懿认出来了。”
诸葛亮笑道:“样貌倒在其次,我自有法让司马懿瞧不出破绽。”
郭淮低下头去,出了一会神,道:“嗯,既是如此,末将便试试。”
诸葛亮从袖中取出一张人皮面具,对郭淮道:“这东西想必你也不陌生,你带上它出去同司马懿答话吧。”
郭淮心想诸葛亮果是深谋远虑,竟连贾仁禄人皮面具也准备好了。他哪知道那日诸葛亮差人向贾仁禄借大纛时,甄宓就猜到诸葛亮遇到他的死对头司马懿了,心想虽然诸葛亮善于伪装,但司马懿甚是奸滑,未必便会上当。于是便和贾仁禄商议一阵,代他写了那封长信。跟着将那封信及一张早已做好的人皮面具放于玉匣之中严加封固,差人火速送交诸葛亮。其时诸葛亮正愁如何装神弄鬼才能使司马懿深信不疑,便收到这只由装神弄鬼老祖宗送来的玉匣,当真是大喜过望。
郭淮接过人皮面具之后,便赶回自己帐中,武装上人皮面具,对镜一照,连自己有些吃惊,心想还好扮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只是一瞬间的事,若是要他长期假扮,这饭量和回头率估计就要直线减少了。当下他精心打扮一番,又到马厩之中选了一匹同贾仁禄所乘汗血宝马身形相仿的黑马,飞身而上,引着三千军马驰出寨来,列成阵势,用箭射住阵脚。郭淮双腿一夹,策马驰出阵来,举目望去,只见前方一人身着金盔金甲立马于魏阵门旗下,大声叫道:“仁禄,自晋阳一别,已有半年未见,甚是想念,不想今日竟在此相会,幸何如之。”正是司马懿,说着双道冷电般的目光在郭淮的脸上霍地一转。
郭淮心中一凛,压低声音,学着贾仁禄那般粗声粗气的道:“司马老儿,许久不见。没想到你居然还健在啊!像你这般老而不死,倒也算是难能可贵之至了。”
司马懿向他瞧了一眼,微微一笑,道:“没想到你一点都没变,说话还是这般风趣。”
郭淮道:“别说才半年没见,就算是十年没见,老子也还是像过去那般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不会有太大变化。而像你这般整日价偷鸡摸狗,行奸使诈之人,居然也能青春常驻,容颜不衰,却也可算是奇事一件。”
司马懿仍是微微一笑,心道:“这人装得甚像,几可以假乱真,若不是我已识破诸葛亮奸计,极有可能上当。”说道:“仁禄,你今天的声音怎么怪怪的,难道是生病了,你我都是日理万机之人,可要注意休息啊。”
郭淮心中一凛,心道:“他不会是瞧出破绽来了吧。”一想到此,手心、背上汗水涔涔而下。当下他定了定神道:“老子刚和众将讨论如何将你生擒活捉,然后用笼子装着,从壶关一直游到长安,看一看收钱三百,向你吐一口唾沫收钱五百,小孩减半,美女免费。天下老百姓恨你这个助纣为虐的太尉入骨,老子岂有不花差花差之理?这讨论久了,嗓子自然就哑了。再说我从未做什么亏心事,上天自然不会让我生病。倒是你天天做亏心事,可要小心些啊。”
司马懿迄今为止没有占到半分便宜,摇头苦笑,道:“没想到你声音变怪了之后,词锋倒是犀利许多。我甘拜下风,不敢再同你作口舌之争矣!不过有一件事情,还是必须说清楚的。炎汉相传二十四帝,气数已终。我主顺天应人,法尧禅舜,坐镇中原。即位以来,百姓乐业,草木沾春,舜日尧天,不过如此。我主之所以能容汉、吴二国与之并存,乃是因我主宽慈仁厚,恐伤百姓也。你不过是许都一小卒,不识天数,强要相侵,理宜殄灭!如省心改过,宜尽早回国,各守疆界,以成鼎足之势,免致生灵涂炭,你等也可保全首领,岂不是好?”
郭淮垂下头来,寻思贾仁禄素日言行,以便措词。司马懿微微一笑道:“既然仁禄自知理亏,便尽早收兵回去,不然兵锋一交,你必将死无葬身之地矣!”
郭淮仍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司马懿问道:“仁禄为何一言不发?难道是理屈词穷,不知该如何应对?”
郭淮一咬牙道:“老子正在想一件事,故不能立即回答,岂有他哉?”
司马懿问道:“哦,仁禄在想何事?”
郭淮道:“老子听说你祖父、父亲都是汉臣。便在想你死了之后,到了阴曹地府,你祖宗问你为何背弃祖宗、叛汉助贼,不知那时你该如何回答?”
司马懿羞惭满面,道:“既是这样,我们之间便没什么话好说的了。我与你决一雌雄,你若能胜,我誓不为大将。你若败了,早归故里,我并不加害!”
郭淮笑道:“好,要得就是你这句话!明日辰时,你我各起兵马列成阵势堂堂正正的决一胜负如何?”
司马懿点了点头,招呼军马退回大寨。
其时郭淮已浑身湿透,望着司马懿远去背影,长长吁了口气,伸手抹了抹额头,低头一看,手中竟是干干的,一滴水珠也无,这才想起自己带着人皮面具,额头上哪来的汗水。
回到帐中,见了诸葛亮,郭淮将自己与司马懿的对答详细说了。诸葛亮微微一笑道:“你说的很好。仁禄平日说话就是这般油腔滑调,你模仿的很像,司马懿应当看不出什么破绽。”
郭淮道:“末将追随军师已久,平常时常听他胡说八道,他那些胡言乱语,别人听起来觉得莫测高深,末将却早已耳熟能详,故能模仿的惟妙惟肖。只是司马懿喜怒不形于色,末将无法瞧出他是否起疑。”
诸葛亮道:“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先下去休息吧。”
郭淮答应一声,正要退出。忽然一名小卒走进,道:“启禀将军:一员魏将来到寨外,口称愿降。”
诸葛亮站起身来,走到郭淮身边,悄声说了几句。郭淮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人皮面具带好,正中一坐,清了清嗓子,道:“将那人唤将进来,老子要亲自盘问。”
那小卒忍住笑意,应道:“是!”退了出去。
诸葛亮微微一笑,转到屏风之后。
过不多时,那小卒领着一员武将进帐。郭淮拿起镇纸,狠狠向下一敲,喝道:“嘟,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来降?”
那武将从没见过这等声势,吓了一跳,双膝跪倒,颤声道:“我是魏国中郎将郑文。与秦朗同领人马,听司马懿调用。不料司马懿徇私偏向,加秦朗为偏将军,却视我如草芥,我心中不平,特来投降司空,愿赐收录。”
郭淮道:“哦,就凭你一面之词,如何能叫我相信?”
郑文道:“末将来降,实是出于真心,还请司空大人万勿见疑。”
郭淮咳嗽两声,道:“司马懿那老流氓诡计多端,安知不是他授意你来诈降?”
郑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知该如何回答,正迟疑间,却听郭淮说道:“嗯,你若能为老子干一件大事,递上个投名状来,老子便相信你是诚心来降,当奏准皇上,保你为上将。”
郑文脸现迷茫之色,问道:“什么叫投名状?”
郭淮曾在闲时听贾仁禄说过水浒,投名状是何许物也,他还是知道的,说道:“你这家伙居然连投名状也没听说过,太也孤陋寡闻。这说得太深你这死脑筋肯定是听不懂的,打个比方来说吧。比方你要到某个山寨入伙,为了表示忠心,让山大王相信你,便要干一件大事,或杀个人,或打个劫,总之要做件案子,这样从此之后你便不敢再出首告密了。这就叫投名状,明白了吗?”
郑文愣了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末将明白了,司空大人可是要末将却魏营中杀一个人,将首级呈上,到那时司空大人才相信末将真心归降。”
郭淮笑了笑,道:“孺子可教也。”
郑文思索片刻,一咬牙道:“好,末将这就去干!”
话音犹未落,又有一名小卒忽匆匆的走进帐来,道:“启禀司空大人,魏将秦朗引军杀到寨外,单搦郑文交战。”
郭淮笑道:“来得好。能不能递上这个投名状,可就看你的了。”
郑文大声叫道:“司空大人稍待片刻,看我立斩此人!”说完欣然上马出营,与秦朗交战。
郭淮等他出营,松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他妈的,这司空大人还真不是人扮的。”
诸葛亮从屏风后转了出来,道:“你扮得不错,连我都快分不出真假来了。好了不多说了,我去看看这个郑文是如何立这个投……嗯,投名状的。”缓步走出营帐,来到寨边无人处,手搭凉棚,极目远眺,只见秦朗一挺长枪,大声骂道:“大胆郑文,居然敢盗我战马来此投降,可早早还我!”
郑文也不答话,一声吆喝,拍马舞刀,迎将上去,两马相交。只一合,郑文挥刀斩秦朗于马下。魏军发一声喊,各自逃命。郑文哈哈大笑,上前割了首级,策马奔回。诸葛亮微微一笑,快步进帐,又在郭淮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说完便又躲入屏风之后。
诸葛亮刚转入屏风,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从帐外直响进来,郑文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兴冲冲地走进,道:“投……投名状在此,还请司空大人查验。”双手捧着人头,恭敬呈上。
郭淮板起脸来,一挥手,喝道:“推出去斩了!”身旁亲兵轰然应是,一拥而上,便将郑文绑了起来,向外便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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