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刘备设朝未央宫前殿,百官拜舞山呼已毕,列在两班,刘备道:“朕原本不过琢郡一匹夫,仅靠织席贩履为生。之所以能有今天乃是靠三人之力。桃园时朕与关、张二人结义,誓同生死,亲若兄弟。翼德倾其所有相助,若非如此朕不能起兵,也就没有今天。云长从最初便追随朕一道出生入死,身经大小百余战,立功无数。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挂印封金,过五关斩六将,千里护嫂,忠义如此,国士无双。再有一人,那便是仁禄,朕遇到他时,他不过是许都城里一小卒,人长得差劲,言语粗俗,房不过数间,地不过一垄,身无常物,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他的夫人貌若天仙,远近驰名,世所罕及,哈哈!”
贾仁禄老脸一红,嘿嘿笑了两声,只听刘备接着道:“可自从他追随朕之后,屡屡以少克众,谋无不中,攻无不取。可见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朕之所以有今天这份家业,仁禄出力最多。”
贾仁禄忙道:“皇上不以臣驽下,使微臣待罪于朝庭,那是微臣的荣幸。微臣自追随皇上以来,狗屁主意是出了不少,真正管用的倒没几个,可皇上却对臣言听计从,微臣不禁汗颜无地。如今陛下这份家业那是陛下及群臣群策群力的结果,微臣不过是穿插其中,插科打诨,逗大家开心罢了,没什么功劳。”
刘备道:“仁禄太谦了。朕现在可是皇上,一言九鼎。朕说你功劳最多,你功劳就最多,难道你认为朕说错了?”
贾仁禄倒抽了口凉气,忙道:“不敢。”
刘备哈哈大笑道:“刚才朕提到的三人,应当好好封赏,以酬大功。”长叹一声,又道:“只可惜高祖有令非刘姓不得封王,不然朕便封云长及翼德为王了。不过这条规定也行了数百年了,传至于今,怕有些不合时宜,你们看看是不是可以改改?”
诸葛亮道:“汉初韩信、彭越、英布三人功最高,高祖封此三人为王,结果三人相继造反。高祖不得不负上斩杀功臣的恶名将其一一诛除,之后痛定思痛,便有非刘姓不得封王,非功臣不得封侯的约定。此举其实旨在保全功臣,使他们可安于富贵,子孙长享荣华,所谋可谓十分深远,微臣以为万万不可改变。”
刘备道:“云长、翼德对我忠心耿耿,如何会造反?孔明怕是过虑了吧?”
诸葛亮问道:“请问皇上,汉初的功臣之后,传到今日仍安享富贵的还有几人?”
刘备沉吟半晌,手捋长须,道:“一个也没有。”
诸葛亮道:“且不说功臣之后,刘姓子孙传至今日,仍安享富贵的,还有几人?”
刘备道:“不过廖廖数人而已。”
诸葛亮道:“云长、翼德对皇上忠心不二,自然不会造反。不过二人百年之后,皇上能耽保他们的子孙一定安分守己么?”
刘备迟疑道:“这个……”
诸葛亮道:“皇上自然不会对云长、翼德的子孙施加刑罚,那么皇上的子孙呢?”
刘备又道:“这……”
诸葛亮道:“汉文帝时,有一宠臣姓邓名通。文帝对他十分宠幸,赏赐动则巨万,官至上大夫。一日文帝请人给邓通看相,相者言道邓通当贫饿死。文帝怫然不悦,道:‘能富邓通者在我,我让他富,谁能让他穷?’当即便赐邓通蜀严道铜山,可以自行铸钱,于是‘邓氏钱’遍布天下,邓通富可敌国。文帝崩后,景帝即位。景帝素不喜邓通,即位后便收回铜山,将邓通家产抄没,邓通顷刻间身无分文,最终还是饿死了。皇上若封云长、翼德为王,这可是至高祖以来从未有过的殊荣,百年之后,皇上的子孙若是不满云长、翼德子孙,那时可就不仅仅是将其饿死这么简单了,搞不好会下辣手诛除,到时昆岗失火,玉石俱焚。两家子孙因此灭绝,可谓拜皇上所赐。皇上此时看是宠爱他们,实际上是在害他们。”
刘备悚然色变,汗珠从额头上渗了出来,点了点头,道:“孔明之言甚是,封王之议作罢。”顿了顿,又道:“不过有功不可不赏,云长、翼德二人各增邑五千户,仁禄增邑三千户。”这一增邑,关公计有封邑万三千户,张飞一万一千五百户,贾仁禄不多不少,刚刚好一万户,他心目中梦寐以求的目标算是达到了。
退朝之后群臣各自散去,刘备回到宫中,屁股还未坐稳,便见一宦官忽匆匆的跑了进来,一脸喜色,告诉刘备,刘贵妃有喜了。刘备喜出望外,立时便前往刘贵妃宫中探视。从此之后,他便时常前往刘贵妃宫中寻欢作乐,却少到皇后宫中去,皇后宫中越来越冷清,渐渐和冷宫相差无几。新进的宫女妃嫔趋炎附势,争相奔走于刘贵妃宫中,阿谀奉承,无所不用其极。孙皇后则禁宫深琐,日日长吁短叹,却也无可奈何。
这日早朝,山呼已毕,百官依旧列于两班,刘备问道:“曹丕篡夺帝位,弑杀先帝之罪不可不讨,该如何进兵还盼诸位拿个主意出来。”
诸葛亮道:“启禀皇上,如今曹彰虽然将曹丕罪状公布天下,却未明显与曹丕绝裂,只是拥兵自重,不服约束而已。曹丕也不敢过于苛责,封曹彰为燕王,曹植为代王,外示尊宠,内实忌之。所以微臣以为,还是应该待其兄弟反目,再行用兵,可成大功。若于此时用兵,曹氏兄弟势必同心携手,共御强敌,那样胜负便难以预料了。”
刘备点点头,道:“嗯,孔明之言有理。不过朕想这其中的道理显而易见,曹丕不可能不知道。如今他封曹彰、曹丕为王用意很是明显,就是想要拉拢人心,他们兄弟之间我看多半不会反目。这样空等下去,岂不要等老了人?”
诸葛亮微微一笑,道:“曹彰、曹植二人不满曹丕篡位自立,早有心起兵讨伐,只不过是怕我军蹑其后,故迟迟未动。不过他们兄弟之间已势成水火,不可调和,这战迟早是要打的,还请皇上耐心等待。”
刘备道:“那好,朕再等半年时间,若到时曹氏兄弟二人仍不相争,朕也要发兵讨贼,光复汉室。”
诸葛亮等人齐声答应,刘备当了半辈子流窜犯,被曹操打得东躲西藏,自始方知为君之乐,眼见着自己坐于御座之上,群臣分左右跪坐其下,不敢仰视,面色恭谨,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不禁面带微笑,手捋长须,心中暗乐。
正当他自我陶醉之际,一名近侍从边门进殿,来到刘备身旁奏道:“启禀皇上:前往魏国哨探得到消息,辽东公孙康逝世,其子尚幼,群臣立其弟公孙恭接位。公孙恭因病成为阉人,懦弱无能,不能治国。于是魏国燕王曹彰及代王曹植联名上表,声称辽东可一鼓而定,肯请魏主曹丕让其北征辽东。”
刘备道:“曹彰想要远征辽东……曹丕可曾答应?”
那近侍道:“答应了。魏主曹丕封曹彰为征北将军,命其领幽并之兵北征辽东。”
诸葛亮问道:“如今并州在谁手中?”
那近侍道:“曹丕令太尉司马懿引军镇守并州,接替曹彰。”
刘备道:“曹彰竟然弃了并州而领兵远征远征辽东,这是在弄什么玄虚。”
诸葛亮微微一笑,道:“曹彰这是要和曹丕为敌了。”
刘备问道:“哦,何以见得?”
诸葛亮道:“曹彰所领幽并二州东边辽东,西临大汉,南则与曹丕接壤。四战之地,极不易守。一旦他与曹丕开战,则大汉攻其前,辽东袭其后,大事去矣。于是曹彰便乘辽东易主,国内不稳之际,弃了并州,往征辽东。拿下辽东之后,曹彰只要同胡人讲和,便无后顾之忧,可专事南方。而曹丕得了并州之后,便要分兵守把,以防大汉率兵往攻。曹丕多分一支兵马来防守我们,力量便弱了一分,曹彰对付起他来,便容易多了。这样一来曹丕看是占了不少便宜,实则吃了大亏,出这个主意的人高明之极,想来非公达莫属。”
刘备道:“看来曹丕只是看到了其中好处,没发现这实际上是个陷阱,哈哈。”
贾仁禄道:“曹丕是看不出来,司马老流氓不可能也看不出来。辽东去幽州千里余,道远难行,出兵少了无济于事,出兵多了粮食供应起来十分困难。既使孙吴复生亲自领军,也难期必胜。曹丕如此爽快的便让曹彰北征,便料想他根本不可能成功,想看看曹彰军没饭吃,饿得皮包骨头,被公孙恭打得四下乱窜的可怜样。再者辽东离幽州甚远,大军到那就是一个月的时间,再加上攻城和返回,最少也需要半年时间。若是出现什么意外情况,这场战争随时可能拖上一两年,甚至更久。曹丕就可以趁此机会对付曹彰了。”
刘备道:“如今是个好机会,只要曹氏兄弟自相残杀,中原必定乱作一团,朕便可以趁势光复河山。”
诸葛亮面有忧色道:“怕不会如此简单。若微臣是司马懿,必不会去晋阳上任,直接领一次精兵从间道往攻皮氏,如此出其不意突袭皮氏,可一战而定,然后遣使传檄四方,不出数日平阳、河东两郡将非大汉所有,这便是兵法上所谓的先声后实。”
贾仁禄道:“司马老流氓惯于千里袭人,出其不意,这种事他做得出来。”
刘备却不大以为然,道:“司马懿既使聪明绝顶,怕也不会想出如此佳妙的主意了,你们两位怕是过虑了。”
诸葛亮道:“这并非杞人忧天,还请皇上速遣猛将防守皮氏。”
刘备摆手道:“皮氏那已有糜芳领两万兵马镇守,应该没什么问题,朕看没这个必要了。”
贾仁禄心道:“糜芳这个垃圾也会守城?这皮氏非毁在他手里不可。”
诸葛亮道:“糜芳不是司马懿的对手,还请皇上三思。”
刘备道:“此人追随朕日久,朕信得过。好了,这事就不要再议了。”
皇帝发话了,群臣哪还敢在放声音?当下众人又议了几件无关紧要的屁事之后,刘备便宣布退朝回宫享福去了。群臣则各自散去,刘封眼见着自己的心上人竟成了刘备的贵妃,不禁愁怅不矣。荥阳失守后,他不想回长安,便呆在了洛阳,每晚只要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刘夫人的影子,哪里还睡得着?十余日后,人瘦了一圈,看上去像一层皮包着骨头,心想这些日子以来,心中所想只有刘夫人,梦中所见也只有刘夫人。就算他躲到了天边,也还是忘不掉她,还不如回长安,说不定还有希望再见一面,说几句话。于是他稍加运动,走走关系,便又回转长安。
每次散朝,走出宫来,他都会望着宫墙,出好一会神,长吁短叹一阵方才离去。好几次他大着胆子想偷约刘夫人出来私会,可想来想去,却又不敢,只能望墙兴叹。当日散朝之后,众官相互辞别,各自散去。刘封照例来到僻静无人的所在,望着宫墙发呆,过了好一会儿,长叹三声,方反手负后,打道回府。
一到府中,便想要到书房对着一副由高手匠人所绘的刘夫人画像发呆,通过一条回廊,却听见墙内隐隐有人窍窍私语,想是府中的下人忙里偷闲,躲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聊些八卦新闻解闷。其时他正满怀心思,不想多管闲事,并未停留,径直走过,只走出数步,却听见其中一位婢女说道:“人救下了吗?”
另一婢女说道:“救是救下了,不过很险。要是稍微晚上一点,可就真死了。”
刘封闻言一怔,驻足凝听,只听得又一名婢女说道:“听说她整日里疯疯颠颠的,说话语无伦次,府里都说她得了失心疯,可疯子又怎会自杀?”
最先说话的那婢女道:“就是这样才奇怪,现在府里又有不少人说她根本没有疯,而是心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所以才显得神神秘秘的”
另一婢女说道:“哦,是什么秘密。”
先一人说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被人知道,可就没命了。”
其余几名婢女齐声说道:“你放心,我们不说出去便是。”
跟着对话声嘎然而止,墙内静了一会。刘封正在走过去一探究竟,忽听一个婢女说道:“竟有此事?”
那婢女道:“我也是听人说的,听说她被关在柴房时,口口声声喊着公子是她儿子。”
一位婢女说道:“我也听说了,当时负责看守她的守卫全都听见了,可那时人人都以为她得了失心疯了,也就没把她的话当回事,没想到竟是真的。”
刘封大吃一惊,心道:“她们说的这个女子是谁?好象是我府里的婢女,还被关过柴房,难道是彩英。”想到此再也忍耐不住转身走了过去。只见有四位婢女缩在墙角悄声议论。那四名婢女正聊得起劲,见到刘封走来,吓得面如白纸,跪倒在地道:“婢子再也不敢了,请公子饶了我们吧。”
刘封摆手道:“罢了,你们刚才再说什么,是谁自杀了?”
四个婢女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右首第二名婢女大着胆子答道:“是彩英。”
刘封道:“哦,我听你们刚才在说,她关在柴房之时,曾说我是她儿子?”
众婢女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刘封面色一沉道:“我全都听到了,你们想欺瞒也是无用,快快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你们这四个我每人打一百棍,赶出府去!”
众婢女吓了一跳,又跪倒在地,道:“公子饶命。”方才答话的那婢女说道:“婢子也是听当时看守彩英的守卫说的,他们说彩英被关在柴房的时候,整日里喊着公子是她的儿子,那时守卫们都当她是疯子,是以谁也没有当真。”
刘封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她是我娘?”问道:“现在她在哪?”
那婢女道:“在她的屋子里。”
刘封府里的婢女虽然不多,也有数十人,每个人都住哪,他自然不会完全清楚,指着那婢女道:“你领我去。”
那婢女答应一声,领着他东绕西拐,来到西南角上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刘封推门进屋,彩英见来人是刘封便挣扎着要站起,刘封忙摆手道:“罢了,你还是好好躺着吧。”跟着挥手令左右退下,向她上下打量一番,颤声问道:“你是我娘?”
彩英盼来盼去,就是盼着这天,喜极而泣,道:“你背后可刺了一个‘复’字?那是你爹爹给你刺上的,刺的时候他不小心弄伤了手,你还帮他吮过手指。那时你才四岁,问你爹爹为什么要在你背上刺字,你爹摸着你的头说,你长大就知道,这些你可还记得?”
刘封想想当日的情景,虽然十分模糊,但还有些映象,扑上前去,大声叫道:“娘!”眼泪涔涔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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