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九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程岩家的门就开了。
门里走出一辆骡车，赶车的是程岩。
孙玉花站在门口，直到看不到骡车的影子了，才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身进了门。
骡车跑到村口停了下来，程岩下了车，温十俭和程溪也下来了。
“十俭，小溪，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爹！”
温十俭和程溪齐齐跪下，磕了个头。
温十俭仰头道：“爹，我跟小溪会平安回来的。”
程溪早已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
程岩也红了眼圈，他一手拉起一个，紧紧攥住他们的胳膊，沉声道：“十俭，我把小溪交给你了，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我跟你娘在家里等你们！”
“爹，我们会的。”
程岩看了看程溪，又看了看温十俭，用力点点头，把手里的鞭子塞进温十俭的手里，大步往回走去。
“爹，您跟娘保重，等我们回来呀！”
程岩的脚步顿了顿，终是没有回头。
该说的前两天已经说完了，如今不是没有话说，而是一说就不舍得他们离开了。
温十俭掏出手帕，给程溪擦了擦脸。
“别哭，会皴了脸。”
程溪接过手帕，“十俭，我舍不得我爹我娘。”
温十俭搂过她，低声道：“我也舍不得，我们终会回来的。”
“嗯。”
温十俭扶着程溪上了车，道：“今天起的早，你要是困了就睡会儿，记得盖上毯子，不要着凉了。”
“嗯。”
“驾！”
骡车一路往西去了。
中午阳光好，程溪穿着大棉袄，跟温十俭一起坐在车前赶车。
“十俭，你不用看地图吗？”
“我已经记在心里了。咱们先往西走，过了丹河县，再一路往北，就能到京城了。”
“路上可有高山大河？”
“特别高的山应该没有，有名字的山倒是有几座，往前走个十天半月，就会遇到西霞山，再往前是光明山，过了光明山就是丹河了。过了丹河，一路往北，再走个二十天左右就到京城了。”
“这么说还挺近的。”
温十俭笑起来，“湾头村离京城有一千多里地，如果骡车速度够快，路够好，咱们半个月就能到京城，但很多地方没有官道，只有小路，万一遇到下雨下雪，能一个月走到京城就很不错了。”
程溪想着她查看天气预报的情况，几天后确实有雪。
她叹口气，这个时代出门确实是难呀！
中午十分，两人找了个村头停住，在车上简单吃了饭食。
车上有小火炉，温十俭在陶罐里加上半罐水，放入几块卤肉，加几片白菜一起煮，煮开后将饼子撕成小块放进去，有肉有菜有主食，连汤带面，滋味还不错。
几口热汤下肚，程溪才觉得暖和了些，觉得胃里舒服了。
他们不敢停在荒郊野外，怕有坏人，更怕有野兽。
只是吃顿饭，也无需去叨扰村里人家。
温十俭想让程溪睡一觉再走，程溪却道：“在路上就可以睡，不要浪费时间了。咱们快点儿走，到前面的镇上找到客栈再休息吧！”
路上总是有风险，他们现在需要抓紧时间赶路，能早到一天早到一天。
温十俭觉得她说的有理，上车再次赶起路来。
这次出门，程岩可是花了血本。
牛车换成了骡车，车厢里布置的十分妥帖。
铺着厚褥子的椅子，倒下就能睡。
椅子下面放着的几个木头盒子里是程溪跟温十俭的换洗衣裳，里外各三套，还有一套被褥。
桌子下面的几个抽屉，里面除了放着温十俭的笔墨纸砚，水壶餐具，就是孙玉花给两人准备的吃的。
自己烙的饼，猪头肉、猪蹄、小咸菜，还有程岩去集上买的点心、干果等，装了满满两抽屉。
最下面还有两颗白菜。
越往北走天气越寒冷，不用担心这些东西会坏。
程溪不舍得温十俭一个人赶车，在车里迷糊了会儿，就出去替他。
温十俭怎么舍得程溪受累，坚持不进车厢，只是坐在她身边，一边看书，一边看路。
起的太早，在骡车的摇晃里，他的头靠在了程溪肩头。
程溪转头，见温十俭上了眼睛，把他手里的书轻轻抽了出来，把他身边围着的厚毯子网上拉了拉。
温十俭太拼了，够聪明也够努力，又能吃苦，难怪他能考中举人。
还不到酉时，两人赶到了前面的镇子。
他们早制定过赶路计划，坚决不走夜路，宁肯早停下也不冒险。
温十俭找了家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客栈落脚。
客栈能经营多年，肯定是环境、服务和价格都是不错的。
门口的小二看到程溪跟温十俭，眼前一亮，大声道：“两位客官可是要住店？里面请！”
温十俭问了价钱，普通房间二十文，上房五十文，跟程溪对视了一眼，程溪点了点头。
赶了一天路，她觉得腰酸的厉害，想要赶紧洗澡休息。
掌柜的看着进门的两个年轻人，一人面黑，一人面白，都英俊不凡，高个子的像是哥哥，将矮个子的挡在护在身后。
“两位客官想要个什么样的房间？如果是上京的举子，我们的上房可以给予八折优惠。”
八折优惠？
原本想要普通房的温十俭直接要了一间上房，“麻烦小二尽快送热水进来，我兄弟要洗漱，将我们的骡子喂好。”
“是，是。东子，带两位客官到天字号上房。”
“是。”
客栈的上房比较宽敞，里面桌椅板凳齐备，桌上还有一壶温热的茶水。
程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倒了两杯水，给了温十俭一杯，自己“咕咚咕咚”喝了一杯，又倒上了一杯。
在路上喝太多水不太方便，两人一下午都没怎么喝水。
温十俭拿着杯子，一边喝水一边在屋里转了一圈。
屋里没有炭盆，有点儿清冷，床上被褥是干净的，没有什么味儿，也够厚实，看来是用不着自己带的被褥了。
小二先送了个炭盆进来，然后是一大桶热水和两个盆子。
“客官，您的骡子已经牵到后院喂上了。要什么吃食不？”
温十俭看向程溪，程溪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程溪道：“来两碗鸡蛋面吧！”
“是。”
“鸡丝面六文钱一碗。”
“行，就这个，尽快上来。”
这店里的吃食倒是不贵，在安田镇也就这个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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