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兰溪红着眼圈,哽咽不止:“叔婆,您老人家先听阿姐把话说完。”
夏澜低着头,拈帕子抹抹眼圈,强忍悲戚:“这法子若有成效,大哥可恢复健康,如常人般生活,得享常人寿数。若是不成……”
“不成会怎样?”方叔婆坐不住,枯树皮似的双手死死交握,攥的发抖。
夏澜仰起头,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将几乎兜不住的热泪憋回去:“若是不成……活不过三日。”
方叔婆眼睛倏地瞪大,仿佛被抽空浑身力气,一屁 股跌坐在地,拍了两下大 腿,“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竹哥儿啊!那样好的孩子,阎王爷怎么忍心带走他啊!
竹哥儿在我跟前长到六岁,那孩子身子弱,我老婆子一天恨不得十八个时辰搂在怀里,一眼也离不了,他不能丢下我老婆子啊!
老天爷!佛祖菩萨!阎王爷!要索命索我的命,别索我竹哥儿的命!
恒儿命苦啊!三岁没了爹娘,好不容易出息了,就这俩儿子,一个都不能少啊!”
方叔婆一哭,三位堂婶和堂妹,以及年岁小些的堂弟们都跟着哭了起来。
方叔公和三位堂叔也不停的背过身去用袖子抹眼泪,满屋子都是放声嚎啕与低声呜咽。
夏澜扶起方叔婆,泪如雨下:“叔婆先别急着哭,大哥只有最后三两日的光景,是要赌一把,还是……还是就此认命,全仰仗着各位长辈拿个主意。”
方叔婆嘴唇哆嗦得厉害,浑浊的老眼如同两口泥潭,大颗大颗的泪珠汹涌而出。
“澜儿,你求求袁神医!袁神医他是神医啊!他一定能治好竹哥儿!”
夏澜哽咽摇头:“神医是人,不是神,人力终究有限……
叔婆,拖不得了!依我看还是赌一把,好歹有三分胜算。”
“要是……要是赌输了呢?”
方叔婆死死地抓着夏澜,常年做农活的老太太力气大得很,抓的她手腕红了一片,生疼。
夏澜不回答,低着头嗓音嘶哑的催促:“拖不得了!连太医都叫准备后事,是真的无路可走了啊!”
方叔公六神无主,眼神直勾勾望着方兰溪,数次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叔公,咱们不懂医理,要我说,还是……还是听袁神医的吧!总不能真的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看着大哥断气吧?”
方叔公浑身一颤,脸色灰扑扑泛着青,颤抖着嘴唇喃喃:“赌!赌!”
方叔婆仰脸望着他,老泪纵横:“老头子,你糊涂!才三分把握啊!这和送死有什么两样?”
方叔公别开脸不看她,艰难的问:“你没听澜儿说,若是不治,竹哥儿只有三两日可活?这三两日,你还能请到更厉害的大夫不成?”
方叔婆哑口无言,身子一软,仰面向后倒去,惊得儿媳孙辈们惊叫连连,手忙脚乱去扶她。
方叔婆摔了一下,仿佛把脑子摔清醒了,陡然一声大喝:“都别哭了!跟我去灵安寺跪着!
咱们去求菩萨保佑竹哥儿,竹哥儿是个好孩子,菩萨会保佑他的!”
方叔公欲言又止,伸出粗糙大掌,用力拍了拍方兰溪的肩头,带着一家老小走了。
方兰溪忙叫人备车,送他们去灵安寺。
方叔婆摆了摆手,率先跪下,小辈们见状有样学样,也跟着跪下。
三步一叩九步一拜,从长安居一路向府外跪拜,嘴里念念有词,祈求佛祖菩萨保佑方兰竹能平安长寿。
夏澜站在门边,怔怔地望着那些粗衣褴褛的背影一点点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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