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七十年前留在脑子的印象,阿干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如今都已成老朽,从这个疯和尚的脸型轮廊上看去,依稀有些像阿干小时候。姜竹坡纵然打听到自己小时候的情形,也未必见过阿干,他能叫—个人冒充阿干,却塑造不出阿干貌相的轮廊来。难道他真会是阿干,阿干已经出了家。
她在沉思,只听身后响起疯和尚的声音,嘻的笑道:“对,莺儿,你就这样劈剑,劈得越快越好,这比捉迷藏又好玩得多了。”斗姆倏地回过身,问道:“你真是阿干么?”
“不是,不是。”疯和尚朝她笑嘻嘻的道:“其实我又不叫阿干,是酸秀才叫我这么说的……”话声未落,斗姆气怒的道:“该死的东西。”长剑圈动,出嘶嘶剑风,一连劈出了三剑。
斗姆这三剑出手何等神?剑势何等李厉?但见剑光缤纷,上下连环如轮,耀目光芒,登时大盛,几乎把一丈方圆全圈入在她剑下了。在场的都是剑术大行家,眼看斗姆只劈了三剑,就有这份声势,委实不可轻视。
疯和尚一个人就好像在缤纷彩带之中,他突然兴头甚好,身子东一闪,西一闪,正好在无数道错落剑光之下,从这一道闪到那一道,好像剑光与剑光中间,就预先替他留了出路一般,只几闪,又躲到斗姆身后去了。
斗姆怒嘿一声,长剑—翻,身随剑转,像陀螺殷转了过来。疯和尚一见她转过来,口中嘻嘻的一声,身形轻晃,又转到了斗姆身后。斗姆经过这两次都被他躲到身后去,心中已是明白此人身法怪异,轻功奇高,但她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不能有人胜过她,如今现疯和尚一直朝自己身后躲闪,心头一气,口中大喝一声,反手一剑,朝身后挥去。
那知剑光扫过,依然没有疯和尚的踪影。斗姆怒不可遏,身形陀螺般不住的旋转,剑光缭绕全身,越转越快,渐渐失去了斗姆的人影,但见一幢青光,宛如龙卷风一股,在场中飞旋。大家也没有再看到疯和尚的人影,不知他在这幢剑光之中,还是在剑光之外?
魔手天尊陈明达眼看疯和尚已被师父圈入在剑光之中,心头大喜,口中大喝一声:“咱们上。”长剑向空一挥,仗剑直向李云龙奔来。
李云龙见他挥动长剑直向自己奔来,急忙右腕一振,挥起龙泉剑,把他拦住。陈明达一动手,木龙车如海、大头鬼王冷伦、黑扇秀才韦三元、过天星汪照廷、过关刀刘有禄、白虎煞王进士一干黑道巨擘,也纷纷掠上,朝西棚群雄逼攻过来。
贾太公朝木吾道人微笑道:“看来他要群殴了。”木剑道人还没开口,金罗汉大通大师合十道:“有我们三个在这里,他们会得逞么?”
这时木龙车如海左手提着四尺长剑,第二个冲来,他原是要找李云龙报一臂之仇,但一来李云龙已被陈明达抢先找了去,二来,他已知李云龙是飞讪一剑王西神的传人,他对举世无人能敌的飞讪一剑,毫无制胜把握。
因此冲上来之后,目光如炬,朝众人之间一瞥,一下落到太极掌门紫云真人的身上,狞笑道:“紫云真人,车某有两个门人,五年前死在太极派的手下,这笔帐,车某一直想找你太极掌教算算清楚,难得今天你也在场,车某找你讨教几剑,你不会见外吧?”
紫云真人微笑道:“车道兄既然指名向贫道赐教,贫道怎好推辞?”“那好。”木龙森然一笑道:“道兄那就请招了。”
紫云真人缓缓抽出玄武剑,打了个稽道:“车道兄请先。”木龙冷冷的道:“车某那就有僭了。”话声一落,四尺长剑起处,一招朱衣点头,剑风嘶然,朝紫云真人眉心点去。
紫云真人长剑一抬,剑使迎云捧日,硬封对方剑势,两剑交击,响起「当」的一声,金铁交鸣,两人都各自退了半步。紫云真人心头暗暗一怔,对方左手使剑,剑上功力居然不在自己之下,当真不愧他木龙之名。
木龙车如海和紫云真人一剑交击,心中也自忖道:“太极派掌教原来也不过如此。”口中冷嘿一声,左手连振,剑势由下划起,剑光闪动,银芒流动,一连攻出三剑。
紫云真人长剑推出,剑势不徐不疾,又是锵锵三声,把木龙的攻势封了开去。木龙三剑被紫云真人封开,立即展开一片攻势,四尺长剑大开大合,隐挟风雷之声。紫云真人只是不徐不疾的应战,剑画太极,寓攻于守。两人这一动手,各出奇招,自然不是一时之间可以分得出胜负来。
大头鬼王冷伦冲上来,就遇上欧一峰。欧一峰阔剑一横,大喝道:“阁下兵刃呢?”大头鬼王冷森的道:“冷某从不使用兵刃,接招。”挥手一掌,迎面劈了过去。
欧一峰左手迎出,硬接了对方一掌,口中沉笑道:“很好,你待欧某收了长剑,咱们好好较量较量。”说话之时,迅疾返剑入鞘。大头鬼王大笑道:“好,那你就再接冷某一掌。”暗中凝聚玄冰掌力,又是一掌,猛击而出。这一掌他使出玄冰掌,一股强猛绝伦的掌风,奇寒澈骨,势道迅疾无俦,狂卷过来。
欧一峰在对方掌力出之际,已然警觉对方不是普遍掌力,心中不禁暗暗冷笑:“你这是找错人了。”一面往后疾退一步,默运三阳玄功,右手缓缓推出。就在他推出的一瞬之间,他一只右手,已经色呈朱红,四周泛起一片炙热如火的掌风,缓缓迎将而出去。
一来一往,自然十分快,大头鬼王瞥见欧一峰迎来的手掌色呈火红,便已知道不妙,匆忙之间,要待收掌,已是不及。双方掌风乍接,登时响起了一阵嗤嗤异响,白气弥漫,玄冰掌立被朱砂掌击散。南海门三阳神功、朱砂掌,正是大头鬼王玄冰掌的克星。大头鬼王不待收回掌力,双足一顿,一个人李空倒飞出去。
欧一峰一掌击散玄冰掌,那还容他逃出手去?口中大笑一声:“你想走么?”左腕振处,凌空就是一记天雷指。
但听「轰」然一声,大头鬼王闷哼一声,一个身躯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直摔下来,便已气绝。要知大头鬼王冷伦一身武功,在江湖上也数得是一流高手,如是各凭招式,欧一峰和他打上千招,也未必一定能胜,但因两人所学功夫,正好有了克制,所以便在这交手一招之间,就送了性命。
这时东西两棚的人,全已动上了手。舒秋霜接住了冲过来的黑扇秀才韦三元,双方不用答话,就交上了手。舒秋霜那会把对方放在眼里?展开金莲剑法,一柄长剑,泛起朵朵金莲,剑气森寒,自是十分李厉。
但黑扇秀才韦三元也是黑道上著名的人物,一柄色呈乌黑的铁骨摺扇施展开来,—片乌光,像扇面般洒开,上下翻飞,随扇挥起来的劲风,就飞卷如同有物,好像是一堵无形气墙,任你金莲剑法招数精妙,也休想递得进去。
舒秋霜几次挥剑扑攻,都被黑扇秀才扇上划出来的潜力震开,心中不禁暗暗有气,忖道:“难道你会比天山三怪还要厉害不成?”黑扇秀才当然也看得出舒秋霜剑法精奇,是以先求自保,再求克敌,一柄铁骨摺扇,攻少守多。
白秋云迎战冲来的过天星汪照廷,人家还没冲到面前,她早已一声清叱,镇山剑挥起一道白光,迎面劈去。过天星使的九节软鞭,鞭头尖锐如镖,一见白秋云长剑迎面劈来,随手一抖,撒啷啷轻响,就朝剑上缠去。
白秋云冷哼一声,倏地长剑一收,身随剑走,展开紫气东来剑法,刷刷两剑急刺而出。过天星右腕一振,九节鞭划起碗大一个鞭花,尖锐如镖的鞭头就像灵蛇一样,上下闪动,攻势不定。白秋云冷哼一声,霍地一个旋身,闪到了过天星侧翼,镇山剑使了一招天外飞云,往外疾展,森冷剑锋闪电刺向对方肩膀。
过天星这外号就表示他以轻功见长,白秋云剑势极快,但他身法更快,一鞭出手,方位立变,身形轻闪之际,软鞭已从他身后出,「当」的一声,缠住了剑身,左手一掌朝白秋云当胸推来。白秋云虽然穿着男装,但究是姑娘家,过天星一时疏忽,竟然忘了对方是个女子,手掌才会当胸推去。
白秋云骤见他手掌朝胸脯推来,心头不禁大怒,口中娇叱一声,左手同时推出,五指一放,从掌心射出三支金光闪闪的太阳针。过天星一掌推出,听到白秋云的娇叱心中猛然一怔,急忙身形一侧收回掌去。三支太阳针从他肩头擦过,白秋云长剑也及时抽回,又是刷刷两剑急刺出去。
过天星大喝一声:“来得好。”九节软鞭起处,如龙蛇疾舞,鹰隼迥翔,招数变化繁杂,刹那间,鞭影重重,劲风呼呼,凶猛已极。
过天星究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方才那一掌无心之失,使他心生愧作,脑羞成怒,大有把白秋云立毙鞭下之意。白秋云在对方一阵全力猛攻之下,顿感剑势大受威胁,施展不开,只好全力封架。那知和使剑的人拼斗,对方攻势猛恶,你以全力封架,还可紧守门户,但过天星使的九节软鞭,专锁刀剑一类兵刃,若采取攻势,剑走轻灵,还可以快打快,这一全力封解,就吃了大亏。
接连封过几招,过天星一鞭直砸而下,白秋云使了一招浮云出岫,剑势横削,但听「当」的一声,鞭势虽被封出,但一点鞭头却倒挂下来,朝白秋云面前啄到。白秋云大吃一惊,以足钉地,身子后仰,才算避过。
过天星大笑一声,右腕猛地一抖,软鞭像灵蛇缠腕,在剑身上连绕了三匝,接着又断喝一声:“撒手。”随手往上一扬,白秋云执剑右手陡觉被震得虎口热,五指一松,镇山剑被卷得「呼」的一声,往天空飞去。
白秋云一时情急,左手扬起,打出一把太阳针。过天星方才早就看到她左手打过三支飞针,心中已有准备,左手大袖一挥,出一记流云飞袖,把一蓬太阳针卷飞,软鞭同时穿心射到。这时但见一支暗红剑影,从旁穿出「当」的一声替白秋云架开了鞭势。
同时只听欧一峰的声音说道:“毕姑娘,只舒退下,把他交给老夫好了。”白秋云惊魂甫定,依言退下,自去拾取长剑。
过天星冷哼道:“欧老哥上场,小弟正好领教领教你海南绝招。”喝声出口,软鞭已经霍霍展开,连环扫击,急攻过来。欧一峰大笑道:“好极了。”他只说了三个字,阔剑同时抢攻过去。
沈若华接住的是过关刀刘有禄,过关刀刘有禄是名震关洛的大煞星,手中一柄厚背大刀,除了刀柄只是一个把手之外,完全和大刀一样,只要把刀柄加长,就可以冲锋陷阵,上马杀敌之用,在他这柄大刀之下,不知折过多少有名高手,因此才博得过关刀的美誉。
刘有禄为了加重他的威望,虽然没有枣红脸,卧蚕眉,但他也学关夫子的样,留了五绺长须,加上身材高大,倒也十分威武。尤其他那柄大刀,特别做了一个绿鲨皮的大刀鞘,像皮袋一般,终日都背在肩上。这回他手持大刀,冲杀过来,正好遇上沈若华仗剑迎出。
刘有禄是个自视甚高的人,看到迎向自己的仅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衫少年,不觉呵呵一笑道:“小娃儿,你不是老夫对手,快去叫你师父上来。”沈若华娇叱一声道:“你胜得过我手中长剑,再说不迟。”
她一开口,刘有禄听出她是个女子,不觉大刀当胸,洪笑道:“原来你是小姑娘,那老夫更不能和你动手了,快快退去。”沈若华道:“为什么?”过关刀刘有禄拂髯道:“老夫岂能和一个女娃儿动手?”
沈若华道:“那你为什么不退下去?你冲过来了,就是要找人动手的,对不?你胜得了我,我自退去,看剑。”抖手就是一剑,分心便刺。刘有禄大刀轻轻一拔,就把她长剑拨开,目射厉芒,洪笑道:“小丫头,你可知道老夫是谁么?”
沈若华微晒道:“和陈明达一路来的,都是些黑道败类,姑娘怎知你是什么东西?”这话听得刘有禄不觉勃然大怒,洪喝一声:“小丫头,你是找死。”
他话声甫出,沈若华皓腕连振,长剑闪电般刺出三招,剑光如电,缤纷缭乱。刘有禄嘿了一声,手中大刀随着磕出,第一招横断巫山,刀光如练,撩中有劈,横扫过去。他刀上闪耀出一道电光般眩人眼睛的寒芒,但最具威势的还是他那强大无伦的气势,可以震慑敌人。
沈若华心生怯意,手中长剑不敢和他势劲力猛的招硬接,急急往后斜退了一步。刘有禄又是一声沉嘿,刀光一转,第二招直破天门,但见精虹飞天,像奔雷般笔直劈来。这一刀的来势,更有沉猛已极,沈若华手中有剑,但依然不敢封架,身形急闪,向左让避。
刘有禄脚下忽然一停,洪笑道:“小丫头,老夫说的如何,你不是老夫对手,快快退下去,换一个人上来。”过关刀虽是有名的大煞星,但他有一个好处,就是自恃身份,不屑和不是他对手的人动手。沈若华气得粉脸通红,她知道对方刀招确实胜过自己甚多,但自己无法在他刀招之下,施展剑法,也是原因之一,那是自己不敢和硬打硬砸之故。对了,自己不和他硬打硬砸,难道就不能胜他了。一念及此,不觉披嘴道:“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来,你怎知姑娘不是你的对手?”
刘有禄听得大笑道:“小丫头,你倒有意思得很,好,你要如何,才算分出胜负来了?”沈若华道:“咱们自然要动过手才知道。”刘有禄点着头道:“你这丫头难缠得很,老夫那就让你再试几剑,你可以出手了。”
沈若华娇喝一声:“那你接着了。”刷的一声,急刺而出。刘有禄喝道:“小心,老夫要刀了。”喝声出口,大刀跟着挥出,冷森刀光,朝沈若华肩臂劈去。
他因对沈若华没有什么敌意,是以这一刀就没用什么力道,但即使如此,他过关刀平日里大砍大杀惯了,纵使没有什么敌意,这一刀出手,还是刀风虎然,沉猛有力。这回沈若华早已想到了对付之法,一剑出手,方位立变,反手又是一剑急刺而出,剑出人闪,又很快的旋身而出。
这一着果然舒用,因为剑走青,刀走黑,刀力尚猛,其势如虎,当敌则迎面砍击,返钻即挑,急夺即刺,虽有封闭进出之法,但力在两膀,直来直取,虎无回之势,任前而难顾后,如要回转,就非大掉身法不可。沈若华这一不沾青而走青,就深得剑走轻捷的要诀,刘有禄一连两刀,均被她轻闪过,而且避招招,身法伶俐,居然能避能攻。
刘有禄两刀落空,不但不怒,反而大笑道:“小丫头,你果然聪明得很。”“嘶。”一缕指风,指风击在他刀身上,出「叮」的一声轻响。刘有禄但觉手上一震,不觉目射奇光,哼道:“绝户玲珑指。”
沈若华道:“你还有点眼光。”身形一晃,一点剑影朝他左肋攒心**刺到。“哈哈。”刘有禄大笑一声道:“小丫头,你上当了。”刷的一声,刀光一翻,正好迎住了剑势。接着又是「当」的一声,刀剑交击,沈若华但觉他刀上含蕴着一股极强的震力,几乎把自己一柄长剑震飞出去。
不,她右臂骤然一麻,—个人像被推了一把似的,登登的震退了四五步之多。原来刘有禄喝出绝户玲珑指之时,故意留出了左肋破绽,那是诱敌之计。沈若华被震后退之际,正好白秋云从过天星鞭下退下来,一见情况,只当沈若华吃了大亏,一时无暇思索,口中娇叱一声,双足一点,身形李空掠起,一招紫虹搭桥剑先人后朝刘有禄当头飞刺而下。
刘有禄一刀把沈若华震飞出去,他只是站立原地,并未追杀过去,此时耳中突然听到又是一声娇叱,一道剑光裹着一团人影李空飞击过来,急忙举刀一架,出「当」的一声大响,白秋云一个人又被李空震飞出去。只是他刀上并未使出大力,正好把白秋云震落到沈若华的身旁。
白秋云飘堕地上面,问道:“大姐,你没事吧?”沈若华道:“还好。”刘有禄目光一注,大笑道:“怎么又是一个丫头。”
白秋云挥剑直上,哼道:“你试试姑娘的剑法就知道了。”沈若华同时挥剑跟上,说道:“二妹,这人刀法沉猛,你可得小心。”
白秋云还没开口,刘有禄笑道:“不要紧,你几次被老夫震退,老夫可曾伤了你么?你们两个一起上,试试老夫的刀招,老夫也不会伤害你们的了。”
另外还有一个是白虎煞神王进士,这人四十年前可真的得过功名,中过武进士。这王进士生得浓眉圆眼,面色黧黑,使的是一柄三尺五寸长的阔剑,倒有几分像端午悬挂的画像钟进士一般,因此有江湖上都叫他王进士而不名。
王进士是个不辨是非,专门以自己的好恶来决定取舍,这样一个人,久而久之,不走入魔道才几希。因为他就住在扬州,遂和仙人庙观主陈明达成了方外至友,这次就是应陈明达之邀来的,他虽是个半黑半白的人,但生性耿直,为恶不多,和过关刀刘有禄也是好朋友。
这回抡剑冲上来,已经没有对手可找,巨目一抡,看到司马琼,不由心中大怒,断喝一声:“吃里扒外的臭丫头,你吃我王老爷一剑。”呼的一声,阔剑直劈过来。司马琼肚子里有身孕在身,不敢和他硬拼,身形一闪,避了开去。
王进士一剑落空,洪笑一声道:“你倒滑溜得很。”阔剑挥舞,飞起一道青虹,只是朝司马琼左右前后,不住的砍杀。他剑势沉重,司马琼一直不敢举剑封架,只是把姜老夫子教她的身法,绕圈疾走。
王进士左一剑,右一剑,兀自砍不着她,呼呼生风的剑锋,就是从她肩头贴身划过,连一点衣角都沾不到。一连十几剑下来,司马琼虽是有惊无险,也胆战心惊,鬓角眉稍,都泌出汗水来。金罗汉大通大师、贾太公、木剑道人都坐在棚中,眼看大局已定下来,也就不以为意。
金罗汉背后待立着小沙弥,眼看大家都在撕杀,好不过瘾?他师父没有开口,自然不敢出去,站在老和尚后面不住的搔头挖耳,心里焦急得很。这是一场千载难逢的撕杀机会,一个平日勤练武功的人,看到了却出不了手,这是何等使人心痒、手痒之事?
贾太公忽然回过头来,朝他笑道:“我那记名弟子,怀了身孕,仅凭我传给她的几步身法,只怕不是那王进士的对手,小师父有兴致,不妨去把我那徒儿替下来。”小沙弥听得大喜,望望师父,还没开口。
金罗汉笑道:“贾老施主让你去把司马姑娘替下来,你还不快去,只是不许伤人。”“弟子知道。”小沙弥双手合十,双脚一纵,人已像离弦之矢,直冲出去,一下落到司马琼身侧,说道:“姑娘且请后退,这位进士老爷让给小僧了吧。”
王进士阔剑飞舞,剑光如织,忽见一个小沙弥居然从剑光中钻了进来,不觉大奇,长剑一停,注目问道:“小和尚,你认识我王老爷?”
小沙弥直是点头,笑嘻嘻的道:“认识,认识,你是进士老爷。”一面朝司马琼挥挥手道:“小僧是奉姜老施主之命,来斗斗这位王大老爷的,姑娘快请退下去吧。”司马琼听说是姜老夫子叫他上来的,这就点点头,收剑后退。
王进士巨目圆睁,呵呵大笑道:“你是贾太公叫你上来的,好极,本来你一个小和尚,王老爷还没兴趣和你纠缠,既是贾太公叫你来的,王老爷姑且让你试上几招。”话声出口,本待剑,但却又横剑停住,说道:“小和尚,你不使兵刃?”
小沙弥笑嘻嘻的道:“小僧从没使过兵刃,不过王大老爷只舒使兵刃好了。”王进士洪笑一声道:“老夫阔剑可没长眼睛,你小和尚……”
小沙弥没等他说下,忙道:“不要紧,小僧在山上,没事的时候,时常带着牛玩,牛不是长着两只角么?你和它逗急了,那两只牛角可比剑一样厉害就像两支剑一样,轻轻一挑,就会把你挑得肚破肠断,小僧有时候逗一头牛不过瘾,还逗上两条牛,这一来,左右前后,不是就像有四把剑在刺你了么?你王老爷手里只有一把剑,小僧自问还没问题。”他居然把王进士比作了牛。
这话听到王进士耳朵里,双目圆睁,怒哼一声道:“小和尚,你敢把老夫和牛来比,那是不要命了?”小沙弥连连摇手道:王大老爷快别生气,小僧只是比喻罢了,因为小僧从没和人动过手,在山上逗着牛玩,却逗惯了的,王大爷方才问小僧,小僧自然只好直说了。”
“哈哈。”王进士大笑一声,阔剑一指,说道:“但你今日碰上的不是牛,是虎。”小沙弥耸着肩笑道:“虎更好玩,牛还有两只角,老虎连一只也没有。”
“那你就试试。”王进士缓缓举起剑来,但当他看站在面前的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沙弥时,就一点兴趣也没有了。试想自己早在四十年前,就中了武进士,是何等身份的人?四十年后在武林大会上,却只和一个小沙弥动手,传出武林,王进士这三个字,岂不要丢进毛厕里去?心念一动,举起来要待刺出去的长剑,就再也刷不出去了。
就在此时,小沙弥突然身形一侧,欺身而进,左手一探,一只小手五指一拢已经扣住了王进士执剑的右腕,口中嘻的笑道:“王大老爷,小僧带牛的时候,也是这样,因为牛角可以挑人,所以第一着就是要抓住牛角。”他把王进士右手的剑,当作牛角。
王进土一惊,要待挣脱,只觉小和尚一只手虽小,劲道却是十足,五指抓得紧紧的,有如五支铁爪,一时休想掐得脱它,心头不由大怒,左手一掌,朝他头颈横劈过去。小沙弥嘻笑道:“牛也是这样,你抓住他右角,还有左角可以撞人。”说话之时,右手一抬,快同闪电,又是一把抓住了王进士左手的脉门,居然丝毫不爽,抓个正着。
王进士被他双手抓住了双手,要待用力,但脉门被扣,力道总究减弱了许多,两个人竟然半斤八两,谁也胜不了谁。王进士怒吼一声,飞起右脚朝他小腹踢去。
“妙极。”小沙弥笑出声来,说道:“就是这样,一点没错,牛被小僧攀住了两只角,就会用前蹄踢人。”他身子轻轻一侧,王进士这一脚竟从他**后面踢出,自然踢了个空。
就这样一个身形高大的王进士和一个身子矮小的小沙弥,弓着身,张开两臂,踢来踢去,纠缠不清。这那像是成了名的高手在过招,远远看去,当真成了斗牛。不,是逗着牛玩。直把站在一旁的司马琼,看得抿着嘴,笑弯了腰。
从东棚冲出来的一群人中就是黑衣魔女贾淑娴,没找到对手,她手中提着镇山剑,只是走得较慢,逼近西棚,看到秦畹凤还没对手,这就迎着走去,口中叫道:“秦小妹子,我们也来喂上几招。”
秦畹凤手中紫艾剑,还是贾淑娴带来还她的,闻言不觉惊颖的望着贾淑娴,说道:“贾姐姐,你真的要和我动手吗?”
贾淑娴淡淡一笑道:“谁说真的了?大家都已动上手,我不动手行么?我总不能站着看热闹不出手呀,所以我找上小妹子,我们只当喂招好了。”秦畹凤喜道:“我知道,何姐姐是李大哥的朋友,不会把我们当作敌人的了。”
贾淑娴微微摇头,脸上一红,低低的道:“我不是他的朋友,你是他妹子,我也是他妹子。”秦畹凤道:“我知道,你对李大哥很好,也几次救了李大哥,我们心都很感激你。”
“难道做妹妹的不该救大哥么?”贾淑娴凤目一抬,也抬起了右手,朝镇山剑瞥了一眼,说道:“这柄剑就是李大哥送给我的,今天这一场之后,只有它会永远陪着我,度过一生。”
秦畹凤道:“贾姐姐,今天这场拼斗完了之后,你也可以和我们在一起了。”贾淑娴道:“小妹子,我有三招剑法,是斗姆剑法中最厉害的绝招,今日一战,斗姆门恐怕要永绝江湖,我趁此刻教给你,你只要勤加练习,纵然遇上江湖上使剑的高手,也未必能够化解,你要看仔细了。”
秦畹凤道:“贾姐姐教我剑法,我自然高兴,只是何必现在教呢?过几天才教给我不好么?”贾淑娴道:“只怕我没有时间了,哦,对了,你练会了,还得替我再传给司马妹子。”
秦畹凤目光一转,看到司马琼刚从王进士剑下退了出来,这就说道:“贾姐姐,你看司马姐姐已经退下来了,我去叫她一声,我和她一起练,不是很好么?”
“不成。”贾淑娴道:“我传你三招剑法,是秘密的,不能让大家看到,你去把司马妹子叫过来,不是大家都看到了么?”说到这里,接着道:“好了,你看清楚了,我递出一剑,你也跟着我递出一剑,我会在剑势递出之时,教你如何剑的。”
秦畹凤道:“贾姐姐,你真好。”
山顶上有这许多人舍生忘死的拼搏,但见剑气腾空,剑光遍地乱闪,也不时的传出怪啸、厉吼、和惊声断喝,也不时传出刀剑互撞的金铁交鸣。这是一场正邪双方最后的拼搏了,贯穿这一场激战之后,江湖上大概又可以有十几二十年平静。
现在胜负之分,已经渐渐明朗。不,从一开头,胜负之数,就已经可以断言,自古以来,邪不胜正,这是永不会磨灭的真理,邪恶势力,再庞大,再气势薰天,到头来,非注定失败不可。现在双方胜负之分,渐渐明朗,只是让恶贯满盈的邪恶结束而已。现在不就是逐个在结束了么?
最先是陈明达,他一身武功,已得斗姆真传十之**,剑法李厉诡异,实可称得上黑道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李云龙在仙人庙,和他动过手,合几人之力,还不是他的对手。这就是陈明达一上来就要找李云龙,道理也就在此,他知道李云龙不是他的对手,他才能一剑劈了李云龙,替师门出口气。
但他不知道时间虽然不过只有短短的一个月,李云龙却在这短短一个月中,得到贾太公和欧一峰的指点,武功在不知不觉中,精进极。何况当时在仙人庙观主的云房之中,地方不大,又有掌中指秦有甲、和雪中剑卓一绝两人被制了**道,身边又有秦畹凤,后来又加入沈若华,无法施展飞讪一剑,也就是说陈明达没有机会亲自领教过李云龙的飞讪一剑,而李云龙在战斗的时候武功多有保留,所以他才觉得李云龙是他手下败将,并不高明到那里去。
李云龙当然也记得自己在仙人庙会折在陈明达的手下,他外号魔手天尊,双手伸缩之间,就可以施展擒拿术,当日沈若华、秦畹凤手中有剑,一样给他一手一个拿住了脉门。
李云龙有了上一回的经验,这回和他动手,当然十分小心,先展开螺旋九影身法,身形飘忽,不许对方有机会出手,使出擒拿手法来,然后又把飞讪剑法和他斗姆剑法正式动手,左手不捏剑认,捏的是惊雷指,随时准备出手。
陈明达却不知李云龙早已有备,因此两人连打了将近百招,双方各展身手,剑光飞闪,拼对得十分凶险,陈明达就是没有机会施展魔天擒拿。那是因为李云龙的螺旋九影身法,使他捉摸不定,连对方人影都觑不准,那有出手的时机?
这一来,陈明达就渐渐忍不住了,其实李云龙也觉得和他多耗下去,没有意思。两人既然忍耐不住,自然就会各展绝学,李云龙先脚下一停,卖了破绽。陈明达就因捉摸不住对方身法,你这一停,正是他施展魔手的机会来了,左手突然一伸,从剑光中探了出来。
李云龙左手老早就捏好了惊雷诀,身形一停,左手便已举起。他当日在仙人庙只觉陈明达那双手一捏,奇快无比,令人无法化解,但他此刻武功经验都比当时初出道的时候,精进甚多,因此陈明达左手这一探,他自可清清楚楚的看出来了,没待对方抓到,身子一侧,左手惊雷指迅若奔雷,对准他胸口上点出。
但听轰然一声,陈明达闷哼一声,一个人随指被震出七八步之多,但陈明达练成横练功夫,刀剑不入,胸口虽然中了一指,也只是被震飞出去而已,口中大喝一声,身形突然李空扑起,手中阔剑临风连砍三剑,三道剑光,粗逾抱柱,垂直射下。
李云龙惊雷指出手,眼看对方李空扑来的剑光势道极强,口中冷哼一声,振臂剑,一招飞讪一剑,及时迎起。一道青芒,登时大盛,剑气寒光腾空射起,陈明达三道剑光,一下落在一片青蒙蒙的耀目霞光之中,同时清晰的出三声清响,就再也听不到声息。
李云龙心中好生奇怪,他到现在,还不大明了这一招飞讪一剑的奥妙,和究有多大的威力,因此也不知道陈明达扑入剑光之中,究竟如何了。因为那三声金铁轻震,也许是他挡开了三剑也说不定。当下就剑势一收,人也跟着疾退了三步,才凝目看去。
只见魔手天尊陈明达—个人已被拦腰截成两段,倒卧在血泊之中,他那柄阔剑也被剑光削成数截,跌堕地上。黑道上大名鼎鼎的魔手天尊,竟然这般容易就送命在飞讪一剑之下,连李云龙也大感意外,看得暗暗咨嗟,收起了长剑。
另一对是木龙车如海,左手使一柄四尺长剑,独斗太极掌教紫云真人。车如海的剑势,有如长江大河,一剑紧接一剑,连绵不绝,他不愧黑道中屈一指的大煞星,虽然只剩下一条左手,剑势之强,几乎是愈攻愈急,一个瘦高人影,和剑光连成了一体,剑气如波涛汹涌,隐挟风雷之声。
紫云真人一柄玄武剑,形式奇古,光芒也不强,剑势出手,只守不攻,缓吞吞的一剑连一剑推出,也只是绕着身前划来划去,看去似若断若续,有气无力,一点也不惊人,但任你木龙车如海长剑攻势,如何快,如何李厉,他缓吞吞的一剑,就足可把你攻去的三剑四剑,都一起摒诸门外。
这就是太极太极剑精微之处,太极剑并不在于猛攻狠扑,以力为胜,这套剑法,正是三丰祖师以先天太极运行之理,创而为剑,以心使意,以意运气,以缓胜快,以柔克刚,所以剑不去攻,而攻即在其中。两人交战了将近百招,木龙车如海的攻势始终不解,但也始终攻不进去。
紫云真人依然脸含微笑,剑势悠然,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车道兄,今日之局,你应该看得出来,贫道奉劝你及时收手,从此退出江湖,因为不论你武功再强,一入江湖,就强中自有强中手,天山三怪,足为殷鉴,善恶到头终有报,黑道中人,有几个有好收场的?忠言逆耳,道兄是否肯听,全在道兄了,贫道不想和道兄再打下去,恕贫道告退了。”说完,长剑一收,便自后退。
木龙车如海手持长剑,木立当场,眼看陈明达和大头鬼王已死,同来诸人,虽然还在拼搏,但对手尽是对方的门人弟子,而对方几个名震武林的老一辈中人,今日一个也没有出手。只要看看这一情形,斗姆这边那有半成胜算?
车如海一念及此,不觉浩叹一声,左手猛地一振,但听一阵呛呛轻响,一柄四尺长剑立被震成数截,手中已只剩了一把剑柄,他把剑柄往地一掷,双足纵起,一道人影去势如矢,朝山下投去。他震断手中长剑,正表示从此退出江湖之意。
紫云真人看得暗暗点头,忖道:“自己总算点化了木龙。”舒秋霜和黑扇秀士韦三元这一对,此时也结束了。
那是舒秋霜连使金莲剑法,附近一丈方圆,几乎全是她的剑影,遍地幻朵朵金莲,兀是攻不进去,心头一气,霍地后退两步,手腕一振,把诛神剑朝空中掷起。黑扇秀士一柄铁骨摺扇,反覆挥洒,从扇上划出来的劲气,有如一堵气墙,他一上手就看出舒秋霜剑法精奇,是以攻少守多,这是他先求自保,再求克敌的战略。此时骤见舒秋霜急急后退了两步,脱手掷起长剑。
方才李云龙、舒秋霜等人和天山三怪动手,舒秋霜也曾掷起长剑,那时剑光腾空,霞光万道,根本没有看得清楚,但经过一番动手,他感觉出舒秋霜剑法虽精,要想胜过他却也没那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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