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宫灯绘着白鹤,与红艳艳的牡丹灯碰在一起,交相辉映,却无人在意。
只因提着灯的一对璧人,美得令上元灯火黯然失色,让人挪不开眼。
红裙旖旎曳金绣,灵蛇盘鬟衔牡丹。在宝绮的巧手妆点下,今夜李缬云容光焕发,是长安最美的一朵牡丹。
她凤眼熠熠,含笑望着沈微澜:“劳君久候,今夜长安灯火辉煌、胜于仙境,本公主且陪郎君乘兴一游。”
她俏皮说出话本里的词,等着沈微澜往下接,没想到他却先替她拿住了白鹤宫灯,提到眼前细细端详:“宫造的琉璃灯果真与市面上的不同,走笔流丽,赏心悦目。”
当着她的面竟然关注别的,李缬云不悦地斜睨他:“谁不是宫造的,只有它赏心悦目吗?”
沈微澜抿唇一笑,凑近她耳边,轻声问:“吴兴沈汾,可有幸知晓公主芳名?”
李缬云瞬间愣住,挨着他的半边脸火烧般热起来:“休说本公主,就是小家碧玉的闺名也不可随意打听,郎君饱读诗书,竟不懂这个道理吗?”
沈微澜一双桃花眼灿然凝视着她,柔声道:“大胆逾矩,只为心仪公主。”
李缬云怔怔望着沈微澜,一阵脸红心跳。
“从前总是对公主用敬称,可今后不一样了……”沈微澜袒露心迹,总是静水流深的一双眼,这一刻清澈映出心上人,“沈某心仪公主,想在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时,念的是公主的名字。”
李缬云沉溺在他柔情似水的目光里,耳中忽然怦怦作响,正疑心是自己心跳太剧烈,便看见天边姹紫嫣红,烟花盛放。
漫天璀璨,如坠星、如落雨,与话本里一模一样的盛景,让李缬云一阵失神。
她眼含秋水,无比期待地看向沈微澜,鼓舞他再一次胆大妄为,趁着世人都在仰望夜空,低头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天边缤纷的烟花,同样在李缬云心间盛开,她沉醉在一吻之中,凤眸闪烁,像含着万千星光:“记住我的名字,解丝成文之缬,玄气仰散之云,李缬云。”
她无视尊卑之道、男女之别,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好比当着他的面脱掉一层衣裳,羞得耳根发烫,满面通红。
沈微澜看着她含羞的模样,像窥见仙境最美的霞光,含笑道:“颊生红晕亦为缬,卿卿之名应如是。”
李缬云娇嗔着瞪他一眼,沈微澜一只手提灯,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人间有红云,何须赴仙境?今夜公主能陪在下一游长安,实乃三生有幸。”
直到这时候,他才不紧不慢,把话绕回话本上。
瞧着清风明月般的一个人,压根不按文人墨客之笔,行循规蹈矩之事。
与他一比,风靡长安的白鹤书生不过是一张单薄的纸。
李缬云看着沈微澜,满心甜蜜,与他携手并肩,顺着朱雀桥前往灯市。
得吉躲在桥下,远远看着郎君与公主一吻定情、两情相悦,欣慰又艳羡。
都说金榜题名洞房花烛,男儿当先立业、后成家,不过遇到有缘之人,顺序颠倒一下也无妨。
哎,也不知这样的美事,何时才能轮到他。
他叹了口气,环顾四周,蓦然发现心心念念的姑娘正藏在人群里,望着朱雀桥满脸惆怅。
得吉喜出望外,连忙挤过去打招呼:“好巧,你也在!”
琉光正惆怅何日才能像公主一样,拥有属于自己的如意郎君,猛然看见得吉,红着脸扭捏:“怎么随便逛逛也能遇见你,莫非又是《解梦书》指点你的?”
“嘿嘿,那倒不是,”得吉憨笑,“我是陪着郎君过来的。你呢,今夜怎么没去踏歌?”
他很早便邀请她共度上元节,可惜她要踏歌脱不开身。
教坊时常从平康坊征用乐伎表演,得吉想当然地以为她也是其中之一。
“我辞了差事,不去了。”琉光摇头,“我要盯着公主。”
“为什么?”得吉一愣,不等琉光拿话搪塞,自己先替她找了个理由,“我知道了,是你家娘子派你来的,对吗?”
琉光望着得吉单纯的脸,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承认,还是应该否认。
如今公主与沈郎君修成正果,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再骗他?
若不继续骗,那就得说实话,他会不会恼羞成怒骂她是骗子,从此不再搭理她?
琉光在心里天人交战,犹豫不决的模样落在得吉眼里,变成了“下人难做”的表情。
他心有戚戚,叹了口气:“方才桥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家郎君与公主都已经……那样了。你还是劝劝你家娘子,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何苦将一腔真情错付给我家郎君呢?”
他真心实意为琉光发愁,让她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后悔当初一时兴起骗了他。
另一边公主与沈郎君又越走越远,琉光生怕把人跟丢,匆匆往桥上走。
得吉跟着她,苦口婆心地劝:“你就别再跟了,我家郎君与公主天作之合,如胶似漆的,你家娘子知道了,只会更伤心。”
琉光真是懂了什么叫骑虎难下,只能苦着脸搜肠刮肚,编个瞎话糊弄他:“我就是得跟着,好知道沈郎君与公主有多恩爱,回头告诉我家娘子,她才能死心啊。”
好像……也有道理啊!
得吉眨眨眼,认同她:“那我陪着你。”
两人一拍即合,远远跟在主人身后,时刻留心他们在做什么。
灯市上游人如织,身边人一转眼都能失散,李缬云与沈微澜却一个红裙如火、明艳夺目;一个白袍皎皎、朗如明月,隔着数十步都很醒目。
只见李缬云停在一家油䭔店前,对沈微澜笑道:“这是长安上元的油画明珠,你可一定要尝尝。”
她买下一份细竹做篓、油纸衬底,香喷喷圆滚滚,刚出锅的油画明珠,用竹签子扎了一个,送到沈微澜唇边:“来,小心烫。”
沈微澜笑着咬了一口,称赞:“酥香脆美,妙不可言。”
两人继续向前走,得吉与琉光经过油䭔店,他眼巴巴地看着油画明珠,问琉光:“这个好吃吗?”
“这可不是一般油䭔,光馅就用了十种材料,寓意团团圆圆,十全十美,所以过上元节人人都要吃它。”琉光看着初入长安的得吉,怜爱了,干脆也买了一份,用竹签子扎了喂他。
得吉眉开眼笑,啊呜一口吃掉一颗,琉光看着他鼓动的腮帮子,唇角不住上翘。
两人边走边吃,干掉一份油画明珠,又看到公主和沈微澜在街头猜灯谜。
灯谜彩头里最贵重的金步摇已经被沈微澜赢到手,他正小心翼翼扶着李缬云的发髻,将金光闪闪的步摇簪在牡丹边。
得吉偷瞄琉光,见她满眼艳羡,心里也痒痒的,等路过灯谜摊时,摊主又贴出了一张难度最高的灯谜,他立刻瞪大眼睛盯着谜面,却眼前一黑。
最终他只赢了个香囊,脸红红地送给琉光:“太难了,我好好读书,明年再给你赢个大的。”
琉光美滋滋收下:“这个刚好,步摇太招眼,我也戴不了。”
说话间,公主忽然拉着沈微澜拐进了一条小巷。
得吉顿时有点傻眼,问琉光:“还跟吗?”
“跟。”这么暗的巷子,不盯着怎么能放心。
两人摸到巷口,探头往黑黢黢的巷子里看。
琉光睁大眼,视线在黑暗中寻找,先是捕捉到公主鬓边亮闪闪的步摇,随后就看到她将沈郎君按在墙上……等等,亲亲不是碰一碰嘴吗,怎么还能这样……
她砰砰心跳,脸如火烧,飞快抽身离开,正背靠着墙喘气呢,余光忽然看见得吉缓缓靠近自己……
琉光转过头,对上得吉闪闪发亮的小鹿眼,悄悄捏紧了手里的香囊。
暗巷里,沈微澜听见“哎哟”一声惨叫,声音像极了自己的书童。
说是惨叫,上扬的余韵却透着一股欢喜。
他微微有些诧异,松开李缬云,转头看向巷口,却被她不满地伸手掰正脸:“有什么比本公主还好看吗?”
生平第一次做食人花,谁都不许扫她的兴!
沈微澜微微一笑,将那一点疑惑丢在脑后,再度沉溺于眼前的良辰美景、绝色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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