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所在的役夫队,刚启程。
一队长长的豪华马车,驶入金陵城内。
车队在秦王府外停下。
姚广孝坐在第二辆马车,撩起帘子,观察着金陵城。
并无多少变化。
可在凤阳时。
先是听闻竞拍包税,紧接着又传来乡土村社,给人一种,金陵城每一天都有新变化的样子。
“来,我抱你下车。”
声音传来,循着声音看去……
朱樉站在车辕前,笑着伸出手。
观音奴站在车辕上,飒爽笑着挥手,“你走开,我不用你抱,要不是你非让我坐马车,骑马的话,早回来了!”
“我们草原女子,大着肚子,也能骑马。”
朱樉看了看周围,凑近了,舔着脸笑着哀求道:“我就想抱抱你和孩子,只要你让我抱一下,大不了,回府我给你洗脚!”
咯咯……
观音奴顿时笑的前俯后仰。
‘阿弥陀佛!’
姚广孝耳力极好,哪怕这段时间,已经见多了朱樉的没皮没脸,还是受不了,唇角狠狠抽抽,心中向佛祖忏悔,把帘子放下。
观音奴平缓笑意后,一手叉腰,微微仰头,笑问:“当真?”
“当真!”
“来吧!”
朱樉一把横抱起观音奴,得意笑着,快步往府内走去……
……
皇宫。
御书房。
“皇爷,朱四郎已经出发,右都督做了些安排,把此番北调卫所,考功最优的,全都集中起来,调往关外了……”
闻言,朱元璋瞪视毛骧。
现在才和他汇报此事!
算了,毛骧这也是体恤他,给他台阶,若是在出发前汇报,依着他的性子,一定会阻止的。
他是想让老四低头服软,乖乖回来接受安排。
又不是想让这个儿子出意外。
呼!
毛骧偷窥朱元璋眼神由瞪视,渐渐缓和,暗暗松了口气,缩着的脖子放松,继续汇报,“右都督虽然暗示了千户丘福,但只告诉丘福,朱四郎是陛下同村同姓乡党,大明立国后,从凤阳迁徙到土桥村。”
“根据丘福的履历,丘福生性耿直憨厚,臣推测,他确定朱四郎只是皇爷的同姓乡党后,绝不会给朱四郎特殊照顾。”
“嗯。”
朱元璋轻嗯一声,挥手,“下去吧。”
“是!”
毛骧领命退出御书房,刚出宫,就迎面碰上匆匆赶来的小旗。
“指挥使,秦王回京了,这是刚刚接触秦王身边锦衣卫,得到的一些消息。”
毛骧接过小旗递来的密奏,翻开扫了眼,唇角不受控制狠狠抽抽,随即挥手道:“我知道了。”
话罢,转身折返入宫。
朱元璋见毛骧去而复返,皱眉询问,“又有什么事?”
“禀皇爷,秦王回京了。”毛骧忍笑,把手中密奏放在御案上。
“回来了?”朱元璋高兴道:“传旨,送三十匹最好的绫罗绸缎、三支老参,一对……”
朱元璋一口气念出一串珍宝,吩咐小太监,“送去秦王府,赏赐给秦王妃。”
‘也不知,陛下知道徐大丫怀孕,会不会赏赐?’
毛骧忍不住暗暗琢磨。
小太监领命离开后。
朱元璋才拿起密奏,仔细看起来,越看脸越黑。
啪!
某刻,黑着脸把折子扔在桌子上,笑骂:“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东西!”
“以前对人家爱答不理,现在给人家洗脚!”
“不要脸的东西!”
……
秦王府。
寝殿。
朱樉一手拎着一个小马扎,一手端着一个盆子走进来。
观音奴看到后,惊的微微张嘴,接着捧腹笑道:“你还真要给我洗脚?”
“大老爷们儿,说话就要算话,坐好,以前你给我洗脚,今天我给你洗,并且,以前你给我洗了多少次,今后我就给你洗多少次!不,双倍!”
观音奴笑着抬手阻止,“我就是和你闹着玩的,你是我丈夫,在我们草原上,男人都是雄鹰,是不能做这种事情的。”
“我想做就做,做了也不耽误我成雄鹰!”朱樉霸道说着,不由分说拉着观音奴,在榻边坐下。
观音奴捧腹笑看着,给她洗脚的朱樉,突然眼睛微红,带着鼻音闷声道:“我想去看看妙云。”
若非妙云指点,就没有现在的一切。
“行啊,我也想去问问四弟,老三的军户互助社,是不是他的主意,姚广孝看了他的乡土村社计划后,一口咬定,军户互助社出自老四之手,根本不是老三……”
“你怎么哭了!”朱樉说着抬头,发现观音奴哭了,忙起身,伸出湿漉漉的手,就去给观音奴擦泪。
“你手上都是我的洗脚水!”
“哈哈……不怕,咱们一起洗澡得了。”
……
“秦王妃观音奴接旨!”
就在二人嬉笑打闹时,朱元璋的封赏圣旨抵达。
两人慌忙整理,出去跪迎圣旨。
送走宣旨太监后,观音奴看着满屋子赏赐,再次提道:“明天我们就去土桥村看妙云,好吗?”
“行,不过我们赶快梳洗一下,去给父皇母后请安,同时谢恩。”
朱樉瞧着眼前赏赐,嘀咕道:“我长这么大,老头子第一次,对我这么大方。”
……
当晚。
土桥村。
徐妙云坐在小桌前,桌子上,放着一本书,视线却不在书上,怔怔看着窗户外出神。
徐妙音收拾好一切,回来后,恰好看到这一幕。
蹑手蹑脚走来,偷笑着,伸手在徐妙云面前晃了晃。
徐妙云这才回神。
徐妙音含笑打趣:“阿姐,又想姐夫了?这几天给孩子们上课走神,回到家里发呆,姐夫那么一个认真的人,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徐妙云俏脸微红,却喃喃说道:“今天你姐夫他们,应该从金陵动身了,这一路,都要在外面风餐露宿。”
“等到了关外的时候,恐怕已经开始下雪了,我看书上说,关外下雪早,还特别冷,带的棉衣,还是去年的,也不知,能不能御寒……”
徐妙音不由无奈笑了,搂住徐妙云一边认真倾听,一边宽慰道:“放心吧,姐夫身上还带着银子呢。”
……
同一轮明月下。
镇江府境内的官道上。
四十七辆马车、驴车、牛车借着月光有序前进着。
某刻,周浪从后面小跑而来,边跑边喊道:“朱先生说了,今晚咱们就在此处休整。”
众人纷纷控制牲口的速度。
落在后面的驴车、牛车渐渐赶上来。
朱棣牵着一辆驴车赶上来后,看着大伙儿都累得嘴唇发白,说道:“加把劲,咱们先把马车围成一个圈。”
等把马车围成一圈,牵着牲口在附近一条河边饮水,给牛马喂上沿途割的鲜草后。
众人才坐下来休息进食。
一个年轻人,嚼着干硬的饼子,不解询问:“四哥,为啥要把马车围成一圈?”
朱棣笑着解释,“咱们这一趟要去关外,关外啸聚山林的土匪,以及残元溃兵,大部分都骑马。”
……
“等咱们出关后,真遇到马匪时,就要这样迅速把马车围成一圈,人躲在圈子里。”
趁着在大明腹心期间,必须在作息中,增加一些训练内容。
比如令行禁止的习惯。
又比如,迅速熟练的把马车围成一个圈。
见众人听闻后,神色都有些沉重,朱棣笑道:“放心吧,只要大家按照计划,认真在作息中,融入训练内容,咱们肯定能平平安安回来的。”
“要是能杀几个马匪,还能卖给官兵换银子,或许还能带一笔钱回家呢。”
闻言,众人全都笑了。
四叔更是询问:“四郎,一个马匪、元兵的脑袋,能卖多少钱?”
朱棣瞧着众人眼睛亮晶晶,顿时哭笑不得。
“老四,你掉钱眼儿里了!”八叔黑着脸喝斥。
四郎这番话的用意,他知道。
首先,舒缓大家的紧张,长途跋涉,本来就负担很重,心理压力大了,人没被累到,可能就被压力压垮。
其次,激发大家训练的积极性。
类似的手段,军中很常见。
短暂进食休息后,朱棣就让众人去马车围成的圈子内休息。
很快,鼾声震天响。
某刻,朱棣猛地睁开眼睛,翻身爬着,顺着车底,向前面看去……
两人两马缓缓靠近。
“千户,快看!”朱能突然满脸惊讶,抬手指着前方。
丘福顺着朱能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个马车围成的圆圈,赫然出现在路中央。
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逝,“这朱四郎还懂兵法?”
“陛下这位乡党,看来还有两把刷子。”
“遇到马匪、骑兵,在咱们驰援护粮,抵达前,这可是最好的保命法子。”
土桥村掉队了三四里,本来是折返看看到底有什么情况,没想到,竟然看到这样一幕。
“应该是朱四郎假不了。”朱能说道:“我听江宁县派遣官,总称呼朱四郎朱先生。”
“读书人了解点兵法,并不稀奇。”
丘福勒马停下,远远看着,摇头:“他或许,不止读书人,今天谭渊路上找我聊天。”
“提及了朱四郎。”
“当初是他去土桥村传达征召令。”
“据谭渊说,亲眼见,朱四郎能一手劈开十块砖!个人勇武应该也不差。”
朱能错愕看着丘福。
丘福点点头,“之前看朱四郎背着把三石硬弓,我还暗暗笑话。”
“觉得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太搞笑了,甚至怀疑,那弓,也是他厚着脸皮,向曹国公借的。”
“听了谭渊讲述后,我有些信了,现在看了这车阵后,我对这家伙更加好奇了。”
朱能笑了笑,试探道:“要不,今晚咱们就不回前面军中了,去旁边树林休息一晚。”
“明早再看看他们行动起来,是个什么模样?”
“如果朱四郎真懂兵法精髓,而非一点皮毛,一定会在作息中,融入训练。”
“除此之外,其他时间,他们都要赶路、休息,根本没有训练的时间。”
“行,那就在这里等一晚,看看。”丘福痛快答应。
不过,不是因为朱棣。
他承认,之前可能低估了皇帝这位乡党。
但他不太相信,朱四郎懂得,把训练融入作息中。
只有他们这些真正领过兵的人,才知道,起床、休息、吃饭等军中大小事情,规定鼓点声、号角声的作用。
朱四郎读过书,懂点兵法皮毛,能拉动三石硬弓,有个人勇武,已经很了不起了!
之所以答应,完全是不想驳了这位新搭档的面子。
也不知大都督府,抽什么风。
这次北调卫所,完全打乱了,重新组合。
原本跟着他来金陵的一卫人马,只有一成留了下来。
朱能、谭渊等人都来自其他卫所,大家完全不了解。
朱四郎在出关前,要训练村民。
他作为统帅,也要熟悉统帅的这支人马。
二人勒马往旁边树林而去。
朱棣收回视线,翻身躺好,笑着嘀咕:“这次出来,没带小本本,回去后,一定给这两货,重重记一笔,妙云连辉祖都往小本本加,这两货,肯定能让她幸灾乐祸鼓掌,高兴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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