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觉得,高炽这个名字好,你觉得呢?”
马秀英寝宫,朱元璋捧着本族谱,和马秀英商量,朱棣家第一个孩子的名字。
蒋瓛站在一边看着,心中凛然。
悄悄熄灭了栽赃朱棣,通过毛骧,暗中联络锦衣卫的心思。
他算是看出来了。
帝后还十分重视朱棣一家。
想彻底铲除毛骧,清除毛骧在锦衣卫内的根系,只能通过实打实的证据。
利用朱棣的特殊身份,栽赃陷害,绝对不行!
“高炽……”
马秀英念叨着,思索片刻,笑道:“好是好,可人家老四和妙云未必会用你起的名字……”
啪!
“他们敢!”朱元璋气的拍案而起。
噗通!
蒋瓛‘吓得’跪倒。
其实他是故意的,用这种方式,表现忠心。
毛骧是被他搞垮了,可陛下并没有把他提拔为锦衣卫指挥使,只是命他以指挥同知,代管锦衣卫。
想要从指挥同知,变成名正言顺的指挥使,他必须有拿得出手的功劳,以及忠心。
朱元璋看也没看蒋瓛,自觉理亏,缓缓坐下,语气变软化,“他们给孩子起个名字,也不影响高炽这个名字,在土桥村总要有另一个名字的,就像老四和妙云,在土桥村的名字,不就叫朱四郎、徐大丫嘛。”
马秀英笑着瞥了眼朱元璋。
妙云怀孕,瞒着重八的好处,现在已经显露出来了。
要是没这事。
这个总有理的男人,现在会自觉理亏?
态度会软化?
朱元璋受不了马秀英的眼神和笑容,狠狠瞪了眼,这才转身,看向蒋瓛,“说说吧,什么事?”
握刀一定要小心,尤其是锦衣卫这把刀,称不称手,就看怎么打磨。
蒋瓛匍匐着,忙急切汇报:“江宁县令蒋进忠的丁忧折子,递到朝廷后,近期朝中很多人都在活动、交易江宁县令这个职位。”
“礼部尚书吕本近期频频去吏部,找以前的同僚。”
“御史大夫李善长、右相胡惟庸,也都在积极和同僚谈话,想推他们自己的人。”
……
哼!
朱元璋听着,冷哼一声,“一个小小的县令空缺,竟然让这么多朝廷大人物动了心思,可还真是大明朝独有的奇事!”
“吕本呢?吕本想推什么人?”
他才在年节后,提拔吕本。
从吏部侍郎,升迁至礼部尚书。
礼部掌握科举。
这个位置,可以帮标儿很好的笼络年轻士子。
挑选真正的人才。
他把这么重要的职务,交给吕本。
吕本不好好去做好本职事务,竟然为了一个小小县令职位,东奔西跑。
目的嘛,并不难猜测。
老四的乡土村社建成,江宁县令就能捞一笔政绩。
还能就近盯着老四。
甚至,还会给老四建设乡土村社使绊子。
他不反对吕本替标儿,盯着老四,可不能因此,破坏一次利国利民的实验!
这是他的底线。
“吕大人推荐的人选有练子宁、黄子澄、齐泰三人。”
朱元璋微微皱眉思索,这三人都是标儿那份青年官员去地方历练,折子上的人员。
“右相呢?他想要推举什么人?”
“韩国公侄子李佑。”
朱元璋顿时笑了,李佑不但是李善长的侄子,还是胡惟庸的女婿,胡惟庸还真是举贤不避亲。
“韩国公呢,举荐什么人?”
“方孝孺。”
方孝孺?
朱元璋不由有些诧异。
他还以为,李善长和胡惟庸一样,都会举荐李佑呢。
不曾想,竟然举荐方孝孺,倒是让他都有些糊涂了,看不清这个圆滑老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咱知道了,你去通传太子到御书房。”
等蒋瓛离开后,朱元璋冷笑道:“瞧见没,就因为那个混球在土桥村,就连江宁县一个小小县令都成香饽饽了,多少朝廷大人物,为了抢夺这个县令的职位,亲自下场了。”
“这种奇观,恐怕历朝历代,也就咱们大明才有。”
这就是老四那个混账的能力,他要是肯入朝帮他分忧,很多事情,就能很容易解决。
可偏偏,这混账……太让人头疼了!
朱元璋摇了摇头,收起这些烦心事,起身,指了指已经写上族谱的朱高炽三个字,委婉提醒,“等妙云丫头生了,你就去一趟土桥村。”
“和他们说说族谱这事,以及咱给孩子起名字这事儿,你懂咱意思吧?”
这件事,秀英来办,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马秀英似笑非笑反问:“你不去?不去看看你的孙儿?”
‘咱去了,万一老四、妙云丫头,看到咱心生埋怨,不答应上族谱,不同意这个名字怎么办!哪壶不开提哪壶!’
朱元璋唇角抽抽,狠狠瞪了眼马秀英,“咱不去!”
丢下一句话,气呼呼离开!
“倔驴,之前给你搭梯子,让你下来,你不下,现在难受了吧。”马秀英望着朱元璋负气离开的背影,笑了。
……
东宫。
朱标黑脸,瞪视着吕本。
他也是刚刚才收到消息,这几天,吕本堂堂礼部尚书,为了一个县令空缺,上蹿下跳。
自从侧妃吕氏怀孕后。
父皇把吕本升为礼部尚书后。
蓝玉和吕本的关系一下子疏远了。
现在,两人见面,都不怎么说话了。
可吕本却有些翘尾巴。
“你是不是想替孤当家做主了,要不要换你来坐孤这个位置,或者,等你外孙出生,孤请父皇,立他为皇太孙!”
朱标很生气,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尖锐,一句比一句吓人。
吕本若是单纯为了让太子系的人捞一笔政绩,就近观察、学习老四如何建设乡土村社。
他都不会这么愤怒。
可从练子宁、黄子澄、齐泰等人反映的内容。
吕本和他们谈话中,有意无意暗示,要他们搞黄乡土村社建设。
为了一人一派之利益,不顾百姓、朝廷的整体利益。
圣贤书,就教吕本这样做人做事!?
噗通!
吕本脸色苍白,跪倒,额头‘砰’的一声,重重磕在地上,“殿下,臣所做一切绝对没有任何私心……”
他怕了。
尤其那句,‘等你外孙出生,孤请父皇,立他为皇太孙!’
这话传到蓝玉为首的常氏一派中,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吕家,扛不住!
朱标脸色缓和,倦色一闪而逝,提醒道:“你现在是礼部尚书,做好你礼部的本职,不要再让孤失望,不然,你就老老实实,回家当个富家翁吧。”
吕本眼角剧烈抖动。
富家翁!
就是要扒掉他的官服!
别朝太子可能没有这个能力,但洪武朝这位太子,有这个能力!
“太子,臣蒋瓛,陛下请太子去御书房。”这时,门外有声音传入。
朱标起身同时,吩咐:“孤没有回来之前,你就在这里跪着,好好反思。”
话罢,朱标丢下吕本推门而出。
太子侧妃吕氏,已经略微显怀,见朱标出来,柔弱抿唇,似乎想说什么。
可嘴唇动了动,朱标却看也没看,对旁边站着的方孝孺说道:“希直和我一起入宫。”
吕氏瞧着朱标,看也不看她,带着方孝孺和蒋瓛离开,委屈的眼中顿时蒙上一层雾水。
看了看跪在书房内的父亲,走了进去。
去搀扶吕本,却被吕本低声拒绝,“太子这回真生气了,父亲必须老老实实跪在这里。”
“父亲,往后不要惹太子生气了。”吕氏叮嘱道,“女儿的日子也不好过……”
自从蓝玉差点把命丢在土桥村。
太子和太子妃去江宁县走了一遭,回来后。
太子对她的态度就有些变化。
不对,对她也没变。
就是对太子妃突然太好了!
以至于,冷落了她。
在此之前,太子去她寝宫次数多于太子妃。
可自此之后,太子去太子妃寝宫,多于她。
她也不清楚,太子和太子妃江宁之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在,她肚子也算争气,怀上了太子子嗣,只要是个男孩,太子登基,怎么也能封个亲王。
母凭子贵,未来的日子也有保障。
吕本显然第一次听到这些,抬头,脸色凝重询问:“给爹仔细说说,太子爷对你的态度变化,从什么时候开始……”
……
御书房。
朱元璋翻阅着蒋进忠上奏的丁忧折,自言自语,“这个蒋进忠缺点一大堆,但身上为数不多几个优点,倒也足以让此人,胜任一个好官,老四这混球,看人还挺准的。”
大明以孝治天下。
可自施行以来,很多官员,家里父母逝世,都低调安葬,继续厚着脸皮,占着位置。
生怕丁忧三年,再回来,就没位置。
蒋进忠是大明立国以来,第一个为母尽孝,在家中丁忧的官员。
蒋进忠还在折子中,反复提及,朝廷一定要选派优秀的官员。
正值的官员。
即便不能给土桥村提供帮助。
他的接任者,也千万不要处处觉得土桥村碍眼,给土桥村乡土村社建设,设置障碍。
“父皇,儿臣求见。”
外面传入的声音,打断了朱元璋的思绪。
朱元璋抬头,“进!”
朱标带着方孝孺推门而入。
方孝孺亦步亦趋跟着,然后给朱元璋行礼,直到现在,他还稀里糊涂,不清楚,太子带他来做什么。
朱元璋看到方孝孺时,笑着看了眼朱标。
朱标笑着作揖,“父皇,江宁县令这个职位,儿臣以为要尽快确定下来了,蒋进忠在折子中,推荐了希直,儿臣以为很合适。”
啊?
方孝孺错愕抬头。
‘我不去!我不想去!’
方孝孺此刻,恨不得跑去蒋进忠老家,问一问蒋进忠,到底安的什么心,这么坑他!
朱元璋看向方孝孺,“方希直,蒋进忠推荐你,太子也举荐你,你愿不愿意去?”
其实看到蒋进忠的折子。
他就认同了蒋进忠推荐的方孝孺。
方孝孺和老四有过接触,两人也算是熟人。
最难能可贵,方孝孺的品行很端正,他不会为了针对老四,就破坏乡土村社这样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你和朱四郎有过接触,当初你们谈的很愉快,也是你,从朱四郎口中,套出了乡土村社,引入士绅的危害性,这次去江宁,咱对你抱有厚望。”
“希望你能近距离观察、学习,朱四郎怎么建设乡土村社。”
朱标知道方孝孺的顾虑,笑道:“老四的气量很大,上次你们握手言和,误会也已经化解了……”
“是,燕王他气量很大,心里不记仇,但他给我记小本本上了!”
方孝孺腹诽着,都想哭了。
上次之后,他就打定主意,以后见了朱四郎绕道走。
可现在却要他去江宁县,给朱四郎当直管上官。
难道这就是吃人家朱四郎的饭,欺骗朱四郎的报应?
孽缘啊!
看陛下和太子爷的意思,已经选定了他。
方孝孺忍着心酸,低头,默默吞下苦果,“臣一定不负陛下、太子的厚望。”
……
朱元璋、朱标快刀斩乱麻,突然决定了江宁县人选。
让胡惟庸等朝中许多人大失所望,却也不敢说什么,纷纷偃旗息鼓。
此时,远在江宁的朱棣,还不知道,方孝孺这个被‘他’夷十族的家伙,要来江宁履任县令之职。
蒋进忠给他的信中,也没有提及,推荐了方孝孺。
……
当天晚上。
方孝孺在家中,唉声叹息,孽缘啊孽缘,发愁时。
吕本悄悄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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