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宁国公府孤寂却祥和,相比之下,静谧的宫闱只有孤独。
沈桑宁一行人抵达通州时已是酉时末,准备歇脚在通州,明日再去通州码头改乘船。
她倒是想低调,可身后排列成队的五十个威武的护卫,是如论如何也与低调扯不上关系的。
试问什么样的人家出门带五十个护卫呢。
思及此,她让紫灵将携带的盘缠给大家分了分,“一家客栈住不了这么多人,你们分散开各自去寻地方住,明日辰时码头会合。”
“少夫人,属下们不需要歇脚之地,守在客栈外即可。”
护卫长心想,反正是必须保护少夫人安全的。
沈桑宁倒不担忧自己,有云叔和云昭在,就算通州派兵攻打她,她都不怕呢!
当然,她这想法有夸张成分在,许是过于盲目崇拜了。
她讲理道:“你们五十个人,把客栈包围都能围三层了,吓着路人怎么办?你若不放心,留一两人就可以了,其他人去别处住。”
一个客栈的确容纳不了太多人,护卫长也没有办法。
于是五十人分散开进城,沈桑宁只带了一名护卫长,和云叔一道低调入城,不曾引人注目。
进城后,几人徒步就近寻了家客栈,还未走近,在客栈外迎客的小二眼尖看出沈桑宁衣着气质皆为上乘,且是外来人口,殷勤地上前迎。
“客官——”刚唤一声,吸引了沈桑宁一等人的注意力,小二面色骤然一变,呵斥道:“乞丐别挡道!”
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乞丐跪在地上,挡在小二面前。
小二往左绕,乞丐便往左挡。
小二往右绕,乞丐便朝右挡。
最终是小二不耐烦了,伸手挥了挥,“去去去,一边去,否则我报官告你扰乱秩序了啊。”
不过是一挥手,手轻微拂过乞丐的肩膀,乞丐便倒在了地上,啊啊啊地喊着什么,听不清楚。
“你自己摔的啊!”小二皱眉,觉得晦气,不管乞丐叫喊,顾自朝沈桑宁走去,“几位客官是要住店吗?”
沈桑宁的视线却落在乞丐的身上,小二见状,赶忙解释:“这可不是我推倒的,往日里,我还给她们留剩饭呢,夫人可别误会了,她是自己摔倒的,跟我没关系。”
说话时,乞丐扭过头,乱糟糟的干枯头发下,露出偏柔和、沧桑的样貌。
这是个年迈的女人。
云昭忽道:“即便是她自己摔倒的,她年岁大了,你也不该视而不见。”说着,便要朝乞丐婆走去。
却被店小二好心拦住,“您可小心被讹上啊,我刚才真的没有推她啊。”
“或许……”沈桑宁一直望着乞丐婆,见她肩头的衣料比别处更破,思忖着出声,“她是肩上有伤,避之不及才不小心摔倒。”
未必就是讹人。
何况依小二所言,经常给予剩菜剩饭,就算要讹人,也不该讹他。
思及此,沈桑宁跟上云昭。
云叔双手抱着剑,站在最后,一张铁面无比冷漠,无人得知的,是他面具之下的变化。
店小二摇摇头,看着这不听劝的两人,只觉得自己好心当作驴肝肺,不管她们了。
云昭与沈桑宁一左一右,刚将乞丐婆扶起,她嘴里仍旧叫喊着。
在众人始料未及之时,她蓦然跪下。
由于动作幅度大,跟着的齐行舟瞬间挡在了沈桑宁的身前,张开双手护着,小脸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连护卫长都差点拔剑。
乞丐婆抬头,将两侧挡住脸的头发拂开,极力地想表达什么,“啊啊啊,啊啊——”
云昭看出异常,“阿宋,她在说什么?”
小宋神医几乎与云昭同时出声,“她是哑巴。”
待出口,才反应过来刚才被云昭问了话,慢一拍地回答,“我看不出来。”
乞丐婆扒拉住齐行舟的小号衣裳裤腿,一边咿咿呀呀,一边连连磕头。
这可吓到了齐行舟,他紧着小眉,想往后退,还是被死死拽着。
护卫长见状拔剑,乞丐婆依旧磕着头,毫不畏惧。
沈桑宁朝前一步蹲下,低声询问,“你能听懂我说话否,若能,就点头。”
乞丐婆听她发言,赶紧松开手,转而扯住她的衣角,连连点头。
沈桑宁看着这一双悲戚绝望的眼睛,“你是否是有冤屈?”
乞丐婆眼泪落下,再次点头。
“有冤情,该去府衙报官,是否是官府不理会你,故而你来寻求店小二的帮助?”
乞丐婆眼中终于燃起希冀。
沈桑宁再问,“既然如此,我们陪你去一趟官府,你——”
话未尽,乞丐婆彻底松开手,眼里的希冀被恐惧所取代,逃也似得快速跑掉。
看得沈桑宁一脸疑惑,是在害怕官府吗?
她面朝店小二,不由问道:“本地父母官很令人惧怕吗?”
“没有啊,”店小二否认,“她说不清话,也许官府很难帮她吧……哦,我记起来了,她好像有个孙儿的,今日倒是没瞧见,或许是要寻人?”
云昭听闻,立马道:“我去将这婆婆找回来。”语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店小二看呆了去,这世上还有这么热心肠的人,人生地不熟,就敢对陌生人施以援手?
再一与自己刚才害怕被讹的态度相比,简直羞愧,小二挠挠头,“是我以己度人了,几位真是善人。”
沈桑宁嘴边挂着淡笑,“那位老婆婆遇到事第一反应是来寻你,可见她信任于你,说明你平时做了不少好事,所以不必妄自菲薄。”
还是那句话,穷则独善其身,在保护好自己的基础上,还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事,已是非常不易。
店小二想到自己的急脾气,叹了声,再看看眼前的一行人,心生好感,“我若是掌柜的话,一定给几位打折,对了,几位要住几间房。”
“七间。”齐行舟仰头替姐回答。
“只有四间,三大一小,要不您们自己分配?”小二为难道。
沈桑宁点头,又要了一桌菜,在大堂食用起来。
这段小插曲里,云叔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这下要吃饭了,他终于摘下了面具。
等菜时,齐行舟问,“阿姐,若今日那个阿婆真的讹人了,你会伤心吗?”
他问的,不是被讹了要怎么办,而是会伤心吗。
大概会吧。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他人的做法,不该影响到你的决策。”沈桑宁没觉得做了什么,然而阿舟要问,就得给他往好的方向引导。
齐行舟小脸认真,眉头稍皱,“可是,影响到了,我今日差点被抢了钱,往后再不想走那条小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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