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烬沉吟着,过了没多久,就见白深容意态闲雅地缓步走出门来。
他踏出门时正用那方冰蚕丝帕细细地擦拭着指尖。
很快他便察觉到了一道异常炽热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今日白深容虽照旧是一袭白衣,银冠玉带,但样式并非是先前微不可见的银云纹,而是一段自左肩一路枝条交错蜿蜒蔓下的墨梅枝,腰间悬系了一块同色系的君子佩,衣摆与衣袖呈雪青色,竟更衬得眼前人秀眉如雪,温眸如画,举手投足便是足以倾覆山河的仙渺姿容。
但此刻在花烬眼中却并非是如此画中仙般的场面。
他炽热的视线先是顿留在白深容擦拭指尖帕子上,继而一路缓缓上移,还似乎在白深容的胸膛上停留了一会,最后锁住了那张五官如鬼斧神工般的脸。
花烬的眼神无处不透露着诡异。
就连白深容此刻也莫名地瞥了他一眼,似乎受不了的开口道:“宫主有事?”
“有!怎么没有!”花烬死死盯着他这张脸的凤眸中的狂热不减半分。
紧跟着一连串缱绻的话语脱口而出:“本宫主仰慕楼主姿……盛名已久,却始终缘铿一面,昨日匆忙未能细看,故今日便前来好好瞻仰一番,这一见发觉楼主果真是天人之姿,眉眼绘尽万物之光,容色占尽天地之辉,举止摘尽风月之雅,直看得旁人心神摇曳,茶饭不思,就寝难眠……”
镜花宫宫主这番话真是舌灿莲花,妙不可言……
然而绝音在一旁听罢脸色隐隐有些怪异,他分明记得这是不久前谢九在刚到无回谷时一次同白深容讨要银子的时候说的话。
没想到花烬早已派人潜伏在了他们身边。
白深容也一时猜不透花烬究竟是何心思,嘴角微不可见地一抽,温淡道:
“嗯,宫主说的对,其实本楼主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回轮到花烬嘴角一抽,那连绵不绝的赞美之声戛然而止:“你说什么?”
“本楼主说宫主所言极是,有问题吗?莫非方才宫主说的都是违心之语?”
“……没有。”花烬面无表情。就算他剥过这么多女子的人皮,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啊!
“所以,楼主是否愿与我静处片刻,好让我再好好端看一番?”
其实花烬想说的是不如你现在就将你的脸皮交给本宫主吧!
但眼前的不是旁人,而是倚魂楼楼主,且云浣尘倒是在他们手里,但白深容究竟是真的为云浣尘而来还是其他无从得知,花烬自然也不想在这时就挑明了话。
白深容还是猜不透花烬来意,好看的秀眉轻轻蹙起,“宫主究竟要做什么不妨直说。”
“呵……本宫主能做什么呢。”花烬低笑一声,抬手,如玉长指点在自己那妖冶似火的薄唇上。
白深容瞥了眼他压在唇上的那根手指,以为他还要说什么。
可下一刻花烬骤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玄色袖袍抬手一掀,一道冷芒直袭白深容面门!
绝音原本见白深容出来,只是退的远远的看他们两人说话,但又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此刻见花烬一言不合就开打,更觉莫名其妙。
而白深容袖风一动,抬手间轻描淡写地横挡过。
一双温眸蕴着空濛,在空濛深处掀起仿若是能刹那侵染河山的狂澜。
同样是毫无征兆的,白深容左手一抬。
随着他的动作,左肩绘的一片疏影横斜的墨梅仿佛生长起来一般,原先相互掩映的几株墨梅霎时绽开,在淡淡的日华下倏地迸发出一道冷芒!
冷芒飞如雪虹,这一击,势必要剜去花烬的那双妖冶凤眸!
花烬在他抬手的瞬间,心中一凛,玄色袖袍一卷,一道耀黑光直直撞向了那道冷芒。
然而并非像先前第一次交手那样两相消融,只是在撞上的一瞬停滞了半刻,随后黑光便被冷芒吞没。
但这一停滞的瞬间,已足够花烬飘身一退,脚尖点上身后的假山,继而一个凌空翻轻松地躲开了那道冷芒。
“轰”地一声巨响!炸裂开的碎石四溅,差些要砸到已避开到七丈外的绝音,他圆眼一瞪,被逼的又是一阵急退。
花烬瞧见那碎了的石头,看向白深容,凤眸冷冷一眯。
敢毁镜花宫的东西,就别妄想全身而退!
……
而先前另一侧被拦在殿内的谢酒棠今日一早便已按捺不住,因着不明外头情况,她现下已是浮想联翩。
譬如,花烬任意用何种手段制住了白深容,一手伸向他的脖颈……
比如,紧跟着,就将手猝不及防地撕开了白深容的衣领贴上他的胸膛……
又或者,两人还来不及回屋,花烬就迫不及待地将他压在身下……
想着想着谢酒棠不仅唇角挂了一丝邪笑,而且还觉得鼻腔没来由一热。
她正浮想着待花烬扯开腰带……
这时——“轰”的一声爆响!
……她以为是自己要遭天谴了。
愣了一瞬,察觉自己仍旧毫发无损,她这才反应过来声音是从离她这座殿不远处的另一面传来的。
眨了眨墨玉眸,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向窗边,一脸贱笑地将头探到了窗外,向着守在殿外的余意欢,“大人,出事啦?”
余意欢自从昨日趴在屋顶偷听了不该听见的事,虽然过了一夜,他依旧能从容行动,但当他面对谢酒棠时,他还是不可抑制地激动了一下。
这种激动,可以解释为,他其实是想听谢酒棠再多说一些什么不该听的事儿。
“大人,你不需要去查探一番么?”快去看看究竟谁是下面的那个呀!
需要,怎么不需要!
但若是因此看丢了人,宫主会亲手温柔地剥下他的脸皮啊!
念及此处,余意欢的表情稍稍地飘移了一下,沉默着睇了她一眼,依旧抱臂守在窗前。
谢酒棠见此有些遗憾地撇了撇嘴,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而彼时的绝音也很是煎熬。
因为以花烬与白深容脚下为中心铺开的内劲威压,已逼得他一退再退,此刻甚至已动弹不得。
他扭曲着眉头,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也正是他这一吐仿佛打断了什么,远处那两人同时撤手。
花烬退了半步,白深容纹丝未动。
花烬在退的时候袖风一动,一条墨绸陡然铺开,却不是攻向白深容,而是缠上了他身旁的一株枇杷树,手腕就着墨绸绕了三圈,沉力猛地一拉,他便腾身而起,一瞬间拉近了两人距离。
本是要费一番工夫的动作,而他只在瞬息便精准地做完了。
白深容望着一刹那近身的花烬,蹙眉劈掌切去。
然而等待他的并不是与花烬的对掌,而是一只紫鲮蝎!
正是那日在倚魂楼见到沈梨月偷袭兰笑书的同一种紫鲮蝎!
可是,解药已在那日给兰笑书用完了,遂白深容当即收势缩手,侧首避开。
紫鲮蝎没有伤他分毫,但——他的手,却也因此正被一股强横的劲道禁锢住。
花烬也是个怪人,他不论是伤人,还是杀人,有时明明只靠实力便可达到目的,他偏偏喜欢用阴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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