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天上午,机关大门刚打开,老长就见门前围了很多人。一个老太太盘腿坐在正当中,手里掂了个锅盖,一边敲一边哭诉。也分不清她这是在哭还是在唱,拉着长腔,拖着长调,诉说着她的不幸。
老长细听听,基本上弄明白了,这老太太是在诉说儿子、儿媳妇的不是。主要内容是她一个老太太30岁开始熬寡,把儿子拉扯大,屎一把、尿一把,做了多少难。又给这不孝子娶了媳妇,起房盖屋,东挪西借,遭了多少罪。不成想这儿子却是个废物,啥事都听女人的。真是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这媳妇也不是个啥好鸟,裤腰带松啊,烂破鞋,丢尽了老徐家的脸啊。原来自己能动弹的时候,自种自吃,没问他们要过一分钱。现在老了,不中用了,儿子还是不管她,找他说理,不要脸的白姑还动手打了她。无法无天了啊,不活了,活不成了。
小李在一旁越劝,老太太哭声越大。
老长看不下去,想到了自己已故的老娘,鼻尖儿有点酸。
他就对老太太说:“快起来,老人家。这事请你放心,子女都有赡养老人的义务,这是法律的规定。这事包在我身上,一定给你解决,让你满意。”
徐老太一听有人出头,立马就止了哭。“你说话算数?”
小李说:“放心,这是老长,他话了,你就放心回去。”
老太太果然拾掇起家什,小踮脚走了。
小李正在为此事犯愁,一见老长大包大揽,非常高兴。便将徐家婆媳的恩恩怨怨原原本本地讲给了老长听。原来这白姑一开始对婆婆也不错,管吃管喝。但后来婆婆总拿自己的贞节和白姑的生活作风说事,白姑就忍不下去了。一开始是摔盆打碗,指桑骂槐,后来干脆就把老太太从“太白酒楼”赶了出去,说这是她白姑奋斗下来的房子,没有婆子的份儿。徐老太只好回到了自己早先的两间烂草棚里,有事没事就哭闹。
老长一听感到情况比较复杂,但也决不是铁板一块儿。
他心想,“没有调查就没有言权,我再多了解一些情况,总能找出解决的办法。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经多次深入群众,老长掌握了大量第一手材料。他觉得已是成竹在胸了,这才在一个晚上来到了“太白酒楼”。在大厅里,自己那幅照片果然非常醒目,神采奕奕。白姑见是老长一个人来了,吃了一惊。老长他是熟悉的,在她这里吃过多次饭了,不过每次都是有一大帮人陪着的。单独来访,这还是第一次。
“老长还没吃,你先坐,我去安排。”白姑将老长引到一个单间里,热情招呼,“想吃点啥?”
“我吃过饭了。晚上没啥事,出来转转。”
徐老板听说老长来了,也连忙赶过来。让烟,茶。
“酒店生意忙,你们先忙,我没啥事。”
白姑说:“你是贵客,我们想请还请不到哩。有几桌客人,菜都上齐了,没事了,没事了。”
一眨眼,服务员就端上来了四样小菜,开了一瓶“西凤大曲”。白姑给老长敬了一杯酒,说:“请老长赏脸啊”
端过酒杯,老长便依稀记起了前几天梦中的事。端详了一下白姑,果然是丰乳肥臀,眼梢带着一丝风流。看来,那个梦还是有点根由的。
老长说:“你们俩很能干,生意不错”
白姑说:“还凑合,请老长多指导啊。”
徐老板说:“那是,那是。”
老长说:“指导谈不上,但我也是有些意见想和你们交换一下的。”
“噢,快给我们说说。”
老长先充分肯定了“太白酒楼”的展水平,这说明二人,特别是白姑还是很有思想的,是社会主义新型农民的代表和骄傲。这种家致富的创业精神难能可贵,这种来之不易的展势头更应该珍惜。
听得白姑心里美滋滋的,老长都注意到我了。
老长接着说:“在这种新的展形势下,人的思想观念就会出现差异和碰撞。你们这些先进的思想,就会有不被人理解、甚至是误解的时候。”
“真是这样,老长。有人说我好,但也有不少人看不起我哩。说我……”白姑说。
“这要看主流,干事创业的人都会落下风言风语。但不会影响展,不会影响大局。比如,你婆婆现在就跟不上形势,对你就不太理解。你们年轻人生活追求的是丰富,有八小时以内和八小时以外,恨不能一日能如一辈子。可她老人家恐怕是以单调、平稳为美,几十年如一日。”
“那是个认死理,不顾脸面的老……”
老长说,这些他已经知道了。一方面是个代沟问题,一方面也是个沟通问题。白姑你能*办起这么大个酒楼,还有一手辣子鸡的绝活儿,一个女人,的确不容易,是巾帼英雄啊。听说你原来对婆子还是不错的,这应该充分肯定。难得啊,既有创业的时代精神,又有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你白姑不简单哪。但眼下的事,决不是你白姑一个造成的。我看老太太应该负主要责任。可你毕竟是新时代的女性,眼光要放长远,要以事业为重。不要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影响了形象,影响了事业,这可是因小失大啊。听说,你娘家妈本来这几天是要来住的,但看到你们婆媳之间的一些误会,她也没法来了。这事得处理好,相信你白姑是有办法的。何况,老太太已经是七老八十的人了,还能活几年。你们又是开酒楼的,吃的、喝的、住的,少她一个人能剩哪?多她一个人又能少哪?你白姑大度一些,让她三分又如何?要树立自己的形象,提高咱“太白酒楼”的影响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白姑为婆婆的事本来也感到难堪,自己是有头有脸的人,整天让人叫着“破鞋”骂大街,终究不是个事。她也想找人说和,去叫徐寡妇回来住,可一时磨不开脸。见老长说得如此恳切,自己正好找到了下楼的梯子。就说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是……”
老长说:“这个你放心,徐老太太的工作我去做。自己家里多好的儿子、儿媳,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哩,再不要在外面说这说那了。随后让徐老板去把老人接过来,一家人在一起,才其乐融融,人人称赞嘛”
白姑站了起来,胸前的肉颤动不已。她端起酒杯和老长碰了一杯,表态说:“既然老长话说到这份上,我坚决不和她一般见识。明天就接她回来,只当是多搭拉一条狗”
“这就好,这就好。话粗理不粗嘛,我就知道你白姑不一般。”老长看了看白姑,果然是爽快,便喝了那杯酒。
处理完了白姑的家务事,李大海也想到了自己的老母亲。他便决定去坟园看看,祭奠一下父母。
这天上午,老长买了一些草纸、鞭炮、阴钞,给母亲买了一只烧鸡,给父亲带了一瓶烧酒。来到坟地,老长有些困惑,原来记得这里只有孤零零的一座坟,现在却有上百座坟头挤作一团,成了一个大大的坟园。父亲死的时候,只有二十多岁,得的是紧病,吐血而亡。李家老人们就说他死得太暴,不能入老坟。他们一家是孤儿寡母,只能是哭作一团,毫无办法。父亲下葬的时候,老长只记得是一个大雨天,一地的泥。母亲在新坟前打滚哭,滚了一身黄胶泥。母亲死的时候,他已经上初中了,在麻子爷他们*持下,母亲就和父亲合葬在了一起。那时候,这里仍是只有这一座孤坟。
可现在,老长大致数了数,有近百座坟茔。他哪里知道,父母埋进这里时,是迫于无奈。特别是父亲死后,只是随便地找了个没人要的地方。可自打老长考上了大学,就有人说这地方风水好。
他后来干上了县委记,更有人说这里是一块“金猴捧印”的好地,猴者,侯也,这坟地的后人是要封侯挂印的。还有,别的地方打墓打出来的都是麻谷石,只有这里是上好的黄土,是湿漉漉、油浸浸的黄土啊。
李家的人们就陆续将老坟往这里迁,新坟更不用说也都建在了这里。渐渐地,原来的老坟园倒冷落了。后来,老长干到了市委记,就连外姓的人也将坟茔若即若离地在排在左右,这里就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墓群。老长几十年了,再没有来过这里,凭印象找了几回,还是无法确定哪座才是父母的坟。
后来还是在李长河的引领下,老长这才在父母的坟前默哀了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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