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南北上,一路上还算顺畅,狄仁杰手里拿着指南针,又对照着地图上的南北。
李治这两天晕船,过得很难受,好在减缓了船速,这才有好转,“怎么样?现在的方向对了吗?”
周边都是一望无垠的海水,根本看不见陆地,如果这一次航行能够顺利,就能够印证指南针在航海中的重要性。
狄仁杰看着手中的罗盘,这一次指针终于稳定了,叹道:“总算好了,不然我们偏离方向去高句丽了。”
船夫是个颇有经验的海船老大,就算不依靠指南针,他也可以通过经验来辨别方向,顺利地抵达幽州的东北沿海。
只不过李治与狄仁杰想要验证指南针的作用,这才将航向交给了他们。
公孙小娘手拿着望远镜,正在看着远处,不过这种景色看久了便觉得很无趣,天际与海水连成了一片,根本看不到其他的景色,一路上很是枯燥。
狄仁杰唤道:“船老大。”
年迈的船夫走上前,满脸的笑意,“狄公子有何吩咐?”
“真有的鲸那样的大鱼吗?”
船老大是个年过四十的老船夫,穿着简陋耐磨的粗布衣衫,憨厚地笑着,“没见过,听说过。”
“哪里有这种大鱼?”
“可能在更远的海,这附近是看不到的。”
听到船老大的话语,狄仁杰气馁道:“太可惜了。”
船老大笑呵呵道:“要是运气好的话,或许能见到,听说南面的海上会有,我们是北上多半见不到了。”
狄仁杰躺在甲板上,脸上的皮肤被嗮得有些泛红,拿起一旁的酒水灌了一口,“当真是无趣啊。”
船老大又道:“这大海里除了鲸还有很多生灵,它们有的已活了上百年,比人能够活得更久,传说中那些海中巨大的生物都已开智,只是他们不愿与我们人讲话而已。”
说罢,他又憨憨地笑了笑,“不过这都是从小听到大的故事,是我们海民的故事,我们从小对大海就有很深的敬畏。”
狄仁杰思索着,“在典籍中确实看过相关的记载。”
过了出海的新鲜劲之后,在海上的日子很枯燥。
李治靠着整日下棋来解闷。
夜里,狄仁杰一直与船老大讨教着航海的经验。
“如此说来,我的西面就是山东,我们的东面就是百济?”
船老大看着地图点头,“是这样的,在北上我们就进入了辽东地界,可以在辽东靠岸。”
狄仁杰手拿着放大镜,看着海图上一个个小标注,“这图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这是一张很大的海图,或者说这是一张世界地图,能够看尽全世界的海洋。
对航海的人来说,这张海图有巨大的吸引力。
狄仁杰又道:“这张图要是给你,你可以去更远的地方。”
船老大叹道:“狄公子说笑了,此图虽好,但出了远海生死难料,九死一生,这是一张让人寻死的图,小人不敢收。”
“为何说是九死一生?”
“对我们海民来说,我们靠海而生,大海对我们来说是福地也是险地,狄公子可以交给那些不要命的。”
似乎是遇到了风浪,海船晃了晃,狄仁杰连忙扶住了油灯。
好一会儿,这种晃动才平息。
船老大站起身,低声道:“再有三天就可以到辽东了。”
船舱内,狄仁杰倦意袭来,打算躺下休息了,看了一眼舱外,晋王殿下还拿着望远镜,看着漫天的星辰。
大海辽阔,星空浩瀚,在海上看星空的感觉很舒服,李治很喜欢这种感觉。
在海上又是三天后,眼前终于出现了陆地,李治问道:“仁杰,那就是渝关了吗?”
狄仁杰点头道:“但我更喜欢地图上的称呼,山海关。”
李治笑道:“渝关此地北倚燕山,南连渤海,扼守幽州要道,用山海关的称呼也不错,听起来更气势磅礴。”
对向驶来了船只,船头站着一人正在挥手呐喊。
李治拿出望远镜看着来人,“这人穿着郡守的官服,是何人?”
狄仁杰解释道:“如今担任辽西郡守的人是郑敬玄。”
船只在海上相会,随之两艘海船并驾齐驱,不过对方的船只并不是蒸汽机船,所以转向很是麻烦。
李治与狄仁杰等人脚踩在陆地上,这才感觉踏实了不少,“辛苦你们了。”
对方脸上带着笑意,“晋王殿下,小人告辞了。”
李治给了这个船老大不少的钱财,一来这个人是徐齐聃的人,二来他掌握着大唐最新式的海船的驾驶方式。
看着辽西郡守郑敬玄还在折腾着海船,让船只停靠在岸边。
李治对船老大道:“你这般抗拒远海也不好,唐人终究是要走出去的,就算你不想走出去,将来的孩子,你的弟子们都准备出远海了。”
船老大行礼道:“那小人就教出能够远行的弟子与孩子。”
李治拍了拍他的肩膀,等船老大的船只又一次驶离了岸边,辽西郡守郑敬玄的船只这才靠岸。
他人也才堪堪从船上下来,带着一脸恭敬行礼道:“下官见过晋王殿下。”
在郑敬玄身边还有一个人,他带着献媚的笑容。
李治好奇道:“这人是……”
郑敬玄连忙介绍道:“他是新罗使者金春秋。”
李治稍稍一想,道:“啊,想起来,你就是那个要给大唐当狗的新罗使者。”
金春秋挤眉弄眼带着笑意,“下臣,见过晋王殿下。”
李治好奇道:“你是新罗人,怎么还在这里?”
金春秋道:“新的大唐陛下希望新罗归入大唐,并且设立州府,便来辽西讨教郑郡守。”
李治看着这处繁忙的港口,一路走向内陆。
郑敬玄一直介绍着这里,“这处港口是温大将军建立的,并且重修了渝关城,接壤大海,掌握此地便可以扼守辽东,并出兵高句丽与新罗。”
金春秋满脸的笑容,“往后新罗人也会成为唐人。”
他特意强调了一番自己的存在感。
郑敬玄不悦地看了眼这个新罗使者,厌烦其人多嘴,便接着介绍这里。
幽州与辽东自贞观十年开始建设,期间张大安任职辽东长史费了不少的心血,花了许多银钱。
狄仁杰见到一车车的煤矿被拉了出去,便问道:“这些都是运往何处的?”
<div class="contentadv"> 郑敬玄回道:“是运去关中的,我们这里有好几处矿地不都是骊山县侯的,天可汗赐给骊山的。”
说起骊山,郑敬玄满脸的笑容。
李治递给他一份卷宗,“你现在回去,将幽州各地的名册给本王带来。”
“喏。”郑敬玄先是应下,又问道:“那晋王殿下……”
“不用你不照顾,本王身边还有这么多的侍卫在。”
“哎。”郑敬玄转身要走,见金春秋还站在原地,便拉着人离开了,显然晋王是烦了,也不想让这个新罗人打搅了晋王的雅兴。
这里距离渝关城还有一些距离。
港口有来往的商贩与民夫,但走出了港口之后,见到的行人便稀疏了不少。
狄仁杰问询了几个当地的乡民,查问这里的情形。
李治发现这里有卖红烧肉的,便要了一碗,等着狄仁杰问询此地的情形来禀报。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里的乡民怪怪的,尤其是郑敬玄这个人,他是一地的郡守,这里的乡民却很疏远这个郡守。
公孙小娘道:“晋王殿下可吃饱了?”
李治将碗交给了她,点头道:“吃饱了。”
公孙小娘擦了擦嘴也笑道:“嗯,跟长安城的味道是一样的。”
那卖红烧肉的壮汉脸上带着笑容,正在洗着碗筷。
不多时狄仁杰回来了,他脚步匆匆要了一碗水喝。
李治问道:“查问得怎么样?”
狄仁杰缓过气来道:“这个辽西的郡守是贞观十七年才派过来的官吏,到现在才两年而已,自隋炀帝东征高句丽以来,辽东人口凋零,这里的诸多乡民都不怎么信任官府。”
“后来张大安来辽东,治理辽东让这里的乡民信服,并且给很多乡民置办了户籍,给予了田地,辽东辽西两地的乡民都十分敬重张大安,只不过张大安回了长安之后,这里的乡民对后来的官吏很不信任。”
李治叹道:“父皇在位期间多次主张修养国力,诸如各地都给予宽松的治理之策,给予各地支教之策,在辽东一直没有成效吗?”
狄仁杰回道:“有成效,但在辽东除了郡守,还有一个地头。”
“地头?”
狄仁杰跟上李治的脚步,继续走着一边解释现在的形势。
当地的地头是一个姓何的人,此人当年与温挺一起驻守新罗和百济,又在倭奴地界大杀四方。
后来与众多辽东子弟回来之后,这人一样保持着威望,坐镇一方连郡守都要看他的脸色来行事。
据传闻此人与骊山还有诸多关系,甚至关中与辽东的诸多联系也都是靠着这个人。
李治想着此人的身份,多少有些猜到了,便又道:“我们见见他。”
狄仁杰挠了挠头,目光扫了扫四下,“去哪里找呀?”
李治满不在乎地道:“简单,你就说骊山弟子来了,不用我们去见,他自己就会找来。”
闻言,狄仁杰与身后的侍卫嘱咐了一声。
他们当即去散布消息。
众人在一处官驿中休息,这是李治在海上漂泊十天,终于能够久违地睡一次踏实。
这辈子第一次出海坐船,是一次难忘的经历。
疲倦感袭来,便沉沉睡去了。
等再次苏醒,阳光从窗外照入,昨夜睡觉忘记关窗,是被刺眼的阳光照醒的。
睁眼一看,公孙小娘正局促地坐在床边,而在自己的房间内坐着一个满嘴胡渣的中年人。
“殿下,这人就是辽东地头。”
李治揉了揉眼,定睛一看,欣喜道:“果然是你!何叔!”
何必沉声道:“晋王殿下到了辽西上岸之后,某家便知道了,不用散布消息说什么骊山弟子到了,想见某家与这里的官兵知会一声便好。”
“初来乍到不是很熟悉这里的规矩。”
公孙小娘狐疑地看看晋王又看看这个满脸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很是好奇。
他竟然与晋王殿下相识,可保护晋王殿下的侍卫都被他一个人打趴下了。
此人身手了得,而后便坐在了房中等着晋王醒来。
担惊受怕了良久,原来他与晋王认识。
狄仁杰鼻青脸肿地坐在屋外的门槛上,也是满脸的愤愤不平,被揍得不轻,心说原来是晋王殿下认识这个猛人,这么多侍卫被他揍得好惨。
何必坐在一张胡凳上,皱眉道:“晋王殿下来这里做什么?”
“游历,到处走走,看看。”李治坐下来,又道:“何叔,你离开之后丁伯可想你了,你还记得丁伯吗?就是卖酱油的那个丁伯。”
何必板着脸道:“当然记得。”
“现在的丁伯不一样了,他是关中的富户,跟着姐夫赚了不少银钱。”
何必淡淡道:“跟着张阳,不赚钱才奇怪。”
李治盘腿坐着,双手抓着自己的脚踝,像是小时候乖巧的模样,“何叔说的是。”
狄仁杰一拍脑门想起来这个何必的是什么来历,当初骊山县侯发迹长安城,他是最早跟随县候的人,当年帮助县侯扫平了南诏,之后又来辽东。
他后知后觉,回过味来,心说:“没想到骊山县侯手下还有这等猛人。”
不过这人长得凶神恶煞,深夜来访,二话不说就要去晋王的房间,拦住他,他又不说话,之后就打了起来。
狄仁杰看着驿馆内,一地的狼藉与遍体鳞伤的数十人,唉声叹气。
跟随骊山的人,又岂是寻常人,就说那骊山弟子裴行俭,更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屋内的谈话还在继续。
何必问着现在骊山的情形,李治一句一句地回着。
“某家当年与天可汗喝过酒,还以为皇帝会砍了他。”
“父皇怎么会杀姐夫,何叔说笑了。”
“看来天可汗还算是讲情义,没有杀了张阳,从皇位上退下来也好,省得某家整日担忧骊山会不会造反。”
李治笑得更开心了,“何叔与我说说倭奴的事吧。”
何必依旧是板着脸,中年大叔的酷酷模样,回道:“没说什么好说的,就是一群矮子,好杀得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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