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酒肆外,狄仁杰叹道:“我就说吧。”
李治摆手道:“听说骊山的铁路已经修了一段,可以运行了,我们改天去看看。”
“好呀。”
两人走入这处酒肆也不拆穿张柬之的话语,而是默不作声地坐下来用着饭食。
李治低声道:“仁杰,你身上有银钱吗?”
狄仁杰摇头道:“平时银钱都是许侍郎给的。”
来到宫中住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身上没钱。
父皇给崇德殿的用度很少,勉强够自己花用。
狄仁杰对一旁的伙计道:“将那个说话最大声的请来。”
“哎。”
不多时,张柬之脚步匆匆而来。
现在的天依旧寒冷,狄仁杰揣着手缩着脖子,“你刚刚说的那些……”
张柬之连忙道:“在下那都是让他们开心的。”
狄仁杰看穿了这个人的心思,笑着道:“我与晋王以后在长安城的用度越来越多了,这银钱……”
张柬之又道:“都包在在下的身上。”
狄仁杰和李治手里没什么银钱,这个张柬之家里有钱,至少往后的用度不用担心了。
李治淡淡道:“崇德殿还需要一个炉子。”
张柬之连忙道:“我来。”
狄仁杰看了看李治身后,“纪王殿下呢?”
“除了齐王的事情,韦妃不让李慎与本王有太多的来往了。”
“唉……”
狄仁杰回头看了一眼,张柬之又和这群人在侃侃而谈齐州的事了。
朝中到了二月才开始大朝会,太子殿下如往常一样早朝听政。
这是去年去高陵县后,久违的早朝听政。
魏征还是如往常一样,照常上朝,朝中的人多有担忧这位郑公年事已高,也不知道能够撑多久。
在朝堂上,魏征依旧是站得笔直,面色沉稳。
谁都知道现在的郑公是强提着一口气。
长安城外,蒸汽机的汽笛声每一次响起时,都会引来很多人的围观。
贞观院的修建正式开始。
大朝会结束之后,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一起来看这一次的动工。骊山只用了两千人力,从去年到现在就没有再增加了。
远去的汽笛声传来。
房玄龄寻声看去就见到了一个黑色的铁盒子吐着黑烟朝着这里而来,随着这个怪物越来越近,动静也越来越大。
等近了一些之后,才看到它很长,在中间那几节又有许多相连的铁盒子
等火车到了贞观院边停下,一群工人围了上来打开一节节的车厢开始卸货。
预制板与木材,还有各种建材都被运了过来。
长孙无忌颔首道:“听说这个火车能够运送许多货物,以后是不是也可以运送兵马。”
“倘若如此,骊山将来对社稷的重要,是任何人都不能比拟的。”
长孙无忌捡起一根枯枝在地上划了一条线,“从骊山到渭南县,只需要一刻,来往也就小半个时辰,它能够运送上千石的货物,只要这火车足够长,还能运送更多。”
房玄龄的神色越发凝重,“当真如此?”
“此物不用人力畜力,可以不眠不休地运作,只需要给它喂煤石就好。”
房玄龄叹道:“难怪当初骊山要囤积这么多的煤石,现在想想当初的交易,骊山确实从不做亏本买卖。”
说着话,他的目光看向赵国公。
长孙无忌不住点头,想起当初那些辽东的煤石还是自己卖给骊山的,有种养虎为患的后悔,更想着当初要少了。
火车有前后两个头,有车头的车夫快步等炉子熄火之后快步跑向了车的后方。
车尾也是车头,来回运输四五趟,就可以将一应建材货物都运来。
房玄龄走在一旁又道:“如此看来骊山所用的民力也不多,他们用这种手段省去了绝大部分的民力。”
长孙无忌感同身受,“张阳常说骊山学识有通天纬地之能,如今他正在一步步证实着。”
“郑公老了,老夫也老了,辅机你也开眼界了。”
有一架小车正朝着这里缓缓驶来。
坐在车内的便是魏王李泰与河间郡王李孝恭。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停下脚步,看着这驾小车缓缓在眼前停下。
李泰骂骂咧咧地道:“怎么这么慢?”
这驾车还在抖动着,动静不小,说话声被淹没了大半,相比之下,这台蒸汽机车就像是小型的火车。
车内就只能坐李泰与李孝恭俩人。
李孝恭也下了车,又道:“都劝你了,耗能若无法掌握,没必要造这么一驾车。”
“不!等这小车造出来了,以后要天天绕着长安城开,让他们都看看。”
说话间,后方的侍卫也跟着一路跑来。
李泰对这个小车没了兴致,吩咐道:“你们开回去,本王坐火车回去就好。”
那几个侍卫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魏王与河间郡王在前面开着小车,几个侍卫在后面追了一路,现在才停下。
李孝恭又道:“张阳说得不错,这东西连拖拉机都不如。”
“拖拉机是什么?”
“老夫怎知,那小子越来越不说人话了,根本听不懂他的话。”
叔侄俩争论了好久,这才注意到了一旁的俩人。
李泰行礼道:“见过房相,见过舅舅。”
长孙无忌解释道:“得知骊山今日要用火车了,这才过来看看。”
李孝恭爽朗一笑,“哈哈哈!辅机,我等骑过马,坐过马车,还未坐过这火车。”
房玄龄问道:“此物为何要叫火车?”
李泰道:“这是姐夫起的名字,本王以为应该叫蒸汽机车,但这是骊山的,就按照姐夫说法就叫火车,也不知道姐夫是怎么了,态度很坚决,就叫火车,就算父皇下旨了,也绝对不改了。”
房玄龄摇头笑着,对张阳与陛下之间的脾气又觉好笑。
<div class="contentadv"> 陛下与骊山县侯,这对翁婿从来都是谁也不服谁的。
等这里的货都卸完了,李泰请舅舅与房相一起上了火车。
房玄龄的脚步小心翼翼,笔直地站着,有些拘谨。
长孙无忌也很僵硬,第一次站在这种怪物里面。
李泰解释道:“这是运送货物的,所以只留了一截车厢来坐人,若以后要专门坐人,只要车厢换了就好,姐夫当初在设计上就预留了改造的空间,也给往后的改良留足了余地。”
看两位很拘谨,李孝恭道:“放心,我们做过很多次测试,就算是炉子炸了,也伤不了我等。”
“炸了?伤了?”长孙无忌喃喃自语。
一声嘹亮的汽笛声淹没了话语声,火车开始驶动了,车厢内的噪音很大。
以至于说话一定要大声喊,之后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也不再说话了。
车窗很简陋,没有东西遮挡,就是抠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洞,随着火车的驶动,冷风不断地灌入。
长孙无忌向车窗外看去,景色在不断地后退,车速也越来越快了。
比寻常的马匹奔走慢一些,但这速度已是很可以了。
又端坐了片刻,火车的速度放慢了,渐渐地速度越来越慢,再回神一看,已是到了骊山。
李泰和李孝恭已起身下了车。
房玄龄稍稍之后站起身,扶着一旁的杆子,有些艰难,“辅机,扶一下。”
长孙无忌也支撑着颤颤巍巍的双腿,拉过手,“老夫也站不稳。”
最后还是李泰让侍卫将两位扶了下了来。
走下火车才知道,骊山在这里也在修建,李泰解释道:“骊山要在这里建设一个车站。”
双腿无力的感觉渐渐消退,长孙无忌这才能站稳,回头又看了一眼火车,这个怪物好像不吃人。
已有不少骊山村民正在往火车中装货,一块块巨大的预制板被送到火车上。
建造火车用了近三年的论证与反复试验。
铁路路线的建设从去年一直到秋季。
再从刘兰到长安城准备攻打骊山的秋季,至今过了寒冬,到了贞观十五年的二月,骊山终于造出了真正意义上的铁路与火车。
按说骊山本就有基础,但还是用了数年之久。
“这就是骊山带给大唐的祥瑞,骊山造物都要经过数年才能完工,但每一样都是足以造福社稷的!”
李泰骄傲地说着。
这两年,李泰与阎立本,还有骊山众多工匠,又是忙碌又觉得充实,当火车正式竣工的那天,有一种大功告成的成就感,数年心血终得回报。
这种巨大的成就感,第一次感受到时还是蒸汽机第一次问世。
骊山现在有六台蒸汽机,也是仅有的六台,车间还会接着铸造。
李泰又道:“因火车的载重有限,我们要来回运好几趟。”
长孙无忌摆手道:“送老夫回去就好。”
房玄龄连忙道:“老夫也回去了。”
李泰也不再多说什么,等这些货物都装好了,火车再一次行驶。
重新来到贞观院,房玄龄与长孙无忌脚步蹒跚走下火车,没走三两步便当场吐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火车内的味道不好闻,还是别的缘故。
李泰拍着两位长辈的后背,让他们舒坦一些,“原来真有晕车这么一说。”
长孙无忌还在不住咳嗽着,吐得很狼狈。
房玄龄狐疑道:“晕车?”
李泰安慰道:“房相与舅舅一直以来养尊处优,又缺少锻炼,当然也有人先天是晕车的,若能再多锻炼,也不是不能克服,要习惯铁路可能要受点苦。”
看两位长辈神色上多有疑惑,李泰笑道:“因为我们以后还要接着造火车与铁路,那会是一条很长路,未来的五年规划中,不仅仅要连通长安城,还要贯穿长安城十二县。”
房玄龄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老了,第一次觉得自己跟不上他人的想法。
骊山每一次沉寂都是数年,但每一次拿出成果,迈出的脚步便让朝中跟不上。
从大局上来看,很多时候骊山岿然不动的,但骊山每迈出一步都是这么的惊世骇俗。
李孝恭从腰间的布袋中拿出一袋南瓜子,放入房玄龄与长孙无忌的手中,“这是我们的骊山的南瓜子,我们将各县所种南瓜的南瓜子都收集了起来,现在这吃食我们独一份。”
长孙无忌学着他的模样磕着南瓜子,“有点苦涩,也不知有何好吃的。”
李孝恭嘴里不停吃着,“多吃几颗。”
“是吗?”长孙无忌又将南瓜子的壳磕开,一边吃着点头道:“嗯,确实不错,但在人前这么吃东西,不合礼数。”
赵国公这么说着话,津津有味磕着。
南瓜子确实带着一些苦味,但也正是这苦味才恰到好处,放胡椒与糖,或者盐去炒都不合适。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房玄龄与长孙无忌匆匆离开。
李泰与这两人所言的是骊山五年规划,其实这些规划都是初步的,真正的意图是想让关中连通函谷关,可以直到中原各地,这才是铁路与火车的真正意图。
现在终于明白了姐夫为何要买下潼关的那片河滩,黄河水位开始下降,那片河滩已成了一条新路,这条路是独属于骊山的。
潼关也会成为关中与函谷关外的枢纽,果然是姐夫的眼光独道呀。
姐夫能将许多看似不相关的事串联起来,从而将它们组合起来,成为一个整体,而这个整体往往会发挥巨大的用处。
当初骊山送给朝中一套旧样式的蒸汽机,可那时候朝堂众人虽对蒸汽机有过议论,但终究是没有放在心上。
无论是父皇还是朝中众臣,他们都觉得蒸汽机可以用很多人力替代,没必要为了一台不知所谓的怪物来作出改变。
现在骊山用铁路与火车告诉他们,知识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光是这火车,其中涵盖了骊山的所有学识。
这两年,骊山许多工匠将这些知识融会贯通,收获颇丰。
就像姐夫说过的,骊山会一直站在技术制造的最上游,无穷的想象力与创造力,会让大唐大放异彩。
骊山上,小清清看着火车来来去去,一趟又一趟,她拿着望远镜瞧着,也能看到正在修建的车站旁,那里人影绰绰。
“爹,我也想去坐火车。”
张阳看着山西送来的消息,对消息有些忧心,低声叹道:“杨婶。”
杨婶两鬓又多了不少的白发,她慈眉笑道:“县侯有何安排?”
“带清清去坐火车,记得回来吃饭。”
“谢谢爹。”她欣喜地将手中的望远镜都丢给了弟弟。
张心安因一道百以内的加法题做错了,此刻正在被罚写作业,很羡慕地望了眼姐姐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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