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吹过骊山,张阳话音刚落,熊大不急不慢地走过来,而后卧在一旁,双眼微张看起来像是睡意困顿的样子。
张阳又从树梢上摘下几颗橄榄,咬下一口,是苦涩的。
靠着熊大宽敞的后背坐下来,张阳淡淡道:“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他们早就将道理说明白了。”
又是挠了挠头,张阳长叹一口气,啧舌道:“我怎么就这么不死心呢。”
感受着熊大的呼吸起伏,张阳闭着眼自语道:“熊大呀,你今年有十六了吧。”
熊大张了张嘴打了个哈欠。
张阳靠着它顺滑的皮毛,“嗯,你的毛色依旧很好,说明你还没老。”
又是一阵山风吹过,有不少叶子落在了一人一熊身上。
入秋的关中晴朗天,这种天气令人觉得很不舒服。
以往的生活有很多的不满意,不如意,现在这些事都已远去了。
闲来无事,张阳又会走入自己的车间,忙活着做一些小物件,家里多一些回形针用来整理各项账册用。
不过这种做法还是太奢侈了,李玥更喜欢用木头夹子来将一张张账目整理起来。
她正在和小武与小慧商议着,往后的骊山要专门做一种奖项,那就是骊山发明奖,谁要是能够造出造福社稷的物件,那就可以得到巨量的财富与名望。
骊山会以他的名字命名造物,骊山也会奖赏他很多很多银钱,这奖赏最高可达百万贯。
因为现在骊山学术院的创造越来越少了,几乎停滞了。
听着媳妇的话语声,张阳正在组装着一个黑色的铁盒子。
现在骊山的学术院确实有几项研究在继续,发电机依旧是一个难题,其次就是发动机,就算是单缸二冲程发动机,对骊山学术院的人来说也是难如登天。
储存电力的电池连个理论和化学反应都没有,只不过是个概念。
目前为止,骊山学术院惟一拿得出手的就只有火柴了。
“嗯?夫君,这是做什么?”
李玥走来好奇问道。
现在家里的事她只管总领,其余的事都交给了小武与小慧,她们是家里的一分子之后,再也不用担心外界会如何窥伺骊山。
其实生活本来就是这样,和以前也没什么变化。
真要说变化的话,只能说家里的孩子们都长大了。
屋内又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往后这个家里又会有许多闹腾的孩子。
张阳拿出一根铁纤递给她,“帮我拿一下。”
“嗯。”
李玥按住铁纤的一端,目光也朝着这个书桌大小的铁盒子中看去。
夫妻俩贴得很近,双眼同时看着这个铁箱子内部,其中有不少的复杂的机扩。
只听咔哒一声响,好像是有什么扣住了。
张阳指着一处卡扣道:“将铁纤放入这里,拧住就好。”
李玥闻言照做,她目光好奇道:“这是做的什么?”
张阳笑着坐下来,手指依次按下一个个方格,每一次内部就会响起一些机扩声。
而后走到后方,拿出一张纸,又道:“你看!”
李玥拿过纸张看着,“中?”
“这是我刚打字打了一个中字。”
李玥刚年过三十,平素与长孙皇后走得近,她的言谈举止也和皇后越来越像了,皱眉看着打出来的字,低声道:“这个字是歪的。”
张阳又将手伸进黑匣子里,道:“多半是模块歪了我再调整一下。”
李玥又道:“用这种冷冰冰的机械打出来的字总是不太舒服,没了个人的笔法与底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如果是速记的话,用打字机来做更好,我用的是五笔输入,知道输入方式,就可以将书写的速度提高好几倍。”
李玥叹道:“怎么总觉得是夫君为了不想练字找出来的由头呢?”
“有吗?”
李玥一脸认真地点头,“嗯。”
张心安快步跑来,又道:“爹,娘!回鹘人与波斯人要买书。”
屋内又传来了孩子的哭声,李玥脚步匆匆离开,她现在也不愿意去听朝中那些事。
听着心安的讲述,原来是波斯人要卖大唐的书籍,并且卖给更西方的地方。
现在的波斯王被李承乾贬到了咸海附近,想要能够以此生存的营生。
许敬宗掌管大唐外交事宜,他这个人行事喜欢掐住人的脖子,也不一下子将人掐死。
而是会给对方留一口气。
让他们进气少,出气多,至少不会死。
现在的波斯王卑路斯就是这种情况,自从被李承乾贬黜之后,他的处境并不好。
而波斯的故地夺回之后,最富饶的几个地方又掌握在唐人手中。
在这件事上,许敬宗不同意将骊山的书籍交给波斯人,但波斯的地理位置就适合给唐人做宣传。
所以给了波斯人红楼与聊斋,而且刊印上千册,交给了波斯使者。
张心安又道:“阎大匠说,我姐都快成骊山的总工程师了。”
张阳摇着扇子道:“她不过是一时的兴致,等过了几天她觉得没意思了,就不这么忙了。”
“那孩儿也想去。”
“你好好读书,好好看书。”
张心安觉得委屈。
张阳又道:“你没有你姐这么聪明,她是天生当领头人的料。”
张心安失落地离开了,他只好回到自家的藏书阁看书。
一份军报送入了长安城,张士贵大将军带着三万兵马突破了海峡,拿下了当年罗马的旧地,送来了不少战利品,其中最多的便是金子珠宝。
江南徐家开始了远航,他们从江南东道的沿海行驶,一路沿着海岸线,南下,而后到了南诏地界,一路前往天竺。
沿着海岸线开辟航道,他们在南诏又建设了港口,又从南诏开始远行。
徐家将海船分成了三队,一路到了幽州继续北上寻找新的地界,一路沿着海岸线去天竺,再有第三路船队前往更遥远的西方。
如果海图与地图绘制得没错,那么到了最后,大唐的官兵征讨西方,船队与大军会在西方的一处海峡相会。
在骊山的学术院中,藏书阁内。
夜里的时候,藏书阁早早就关门了,李泰拔高了油灯的灯芯,让这里的光更亮堂一些。
而后拿出各地送来的奏章,一边对照着地图,开始做记录。
<div class="contentadv"> 这些都是出征在外的将士们所绘制的地图,以及袁道长让道门中人从各地收来的地理勘探。
现在这张图十分地巨大,上一次裴炎所看的便是这张图。
图上有汪洋的大海,还有上下两片极地。
其实地理的编撰与补全,自贞观七年开始就没有停下来过,从开始的括地志,至今就没有,这是一生的事业。
修修补补,至今也没有补全。
李泰根据今天送来的消息,做好了批注这才搁下笔。
他喝着茶水,目光盯着地图看了良久,在西方还有一大片没有开拓的地图。
姐夫的地图至今为止都没有错过,除了细微地方没有标注明白,范围和大小都是对的。
李泰放下茶碗,钢笔盖上了笔帽,便收拾好这里。
走出藏书阁的时候,晚风迎面吹来。
屋外,魏王妃还在和他的父亲阎立本说着话。
见魏王出来了,阎立本抚须道:“老夫还是提议火车的铺设不能太着急,若不是县侯一直在催促,老夫本意也不想现在就将铁路铺设到洛阳。”
李泰颔首道:“最近姐夫也不知怎么了,对关中的发展与骊山的进度一直不满意。”
对骊山人来说现在的进展已经很好了,骊山自贞观六年开始兴建,到现在已有十五年。
十五年时间,做到这一步,这是所有人努力的成就。
李泰叹道:“做事要循序渐进,现在的姐夫已很少插手关中生产,他并不知道如今我们突破技术壁垒有多难。”
阎立本中肯地点头。
张阳着急归着急,现在的这位骊山县侯恨不得将铁路铺设到整个中原。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做到的,铁路铺设到洛阳已是骊山的极限。
除非大唐可以发动举国之力来修建铁路。
夜里的学术院很安静,书院的宿舍也到了熄灯的时刻。
夜风在学术院的上空吹个不停。
李泰又道:“不用劝姐夫了,现在他已听不进去劝,我们还是按照计划,如果再要继续铺设铁路,这已不是骊山能够负担的了。”
阎立本道:“骊山只是这么小一片地方,走到今时今日到负荷了。”
说罢,他又补充道:“自县侯退休之后,骊山学术的科学一篇再也没有后续,从猜想到概念,再到可行性,我们现在缺少理论。”
身为学术院的院长,李泰当然知道,发电机的电压问题至今找不到稳定的电流,也找不到突破口。
蒸汽机改来改去依旧没有发生质变,本质上原理与贞观十一年一样,没有改变。
其实早在发电机造出来的那一天开始,骊山的技术发展就停止了,这一停就是五年。
如今学术院所用的理论,也都是当年所编写的。
缺乏理论知识的弊端正在一一出现。
技术制造停滞不前,便是现在学术院最大的危机。
阎立本又道:“我们还缺少什么?”
李泰迟疑道:“以前听姐夫说过一种叫做橡胶的东西,这是一种长在植物中的汁液,本王派人去中原各地打听过,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想要找到替代品更难。”
阎立本道:“老夫的想法是没错的,现在的学术院就应该将脚步慢下来,夯实基础,巩固自身,将现有的理论吃透才最重要。”
李泰望了眼远处的骊山,低声道:“那就这样吧。”
有一个杂役脚步匆匆而来,他行礼道:“院长,长乐公主派人来问,女学子什么时候可以入学。”
想到这个皇姐,至今也没有出嫁,而是一直带着高阳与清河在倡导骊山学术,并且以女子为核心,志向在让更多的女子加入生产与劳作中。
李泰思量片刻又道:“过了今年的腊月,下一次骊山学术院招生便会招收女学子,已经让各县开始准备了。”
骊山一直以来妇女也是主要劳动力,并且女子掌握的技术并不比男子来得少。
甚至骊山还有几个女子正在书院中教授学问。
以前的骊山是这样,现在的骊山学术院也该这样。
长乐公主像是一个女子的领头人,她带着人甚至走遍关中各县,统计关中赋闲的女子数量,鼓励女子自主与自信。
现在的关中女子越来越彪悍,有长乐公主一份功劳。
父皇对此放任,坐在皇位上的李承乾也不管不问。
说到底也是不敢问,因李丽质是骊山的首徒,是最早接触骊山学识的,有皇姐与姐夫护着。
这大唐还有很多问题,但又能怎么办呢?
问题还不是要一个个地解决。
阎立本与李泰谈了许久,说着今后的打算。
深夜的皇宫中,传来剧烈地咳嗽声。
宫内有不少太监与宫女,侍卫来回走动。
良久这咳嗽声才停下,李承乾的气息终于平稳了。
卢照邻躬身道:“陛下年幼时就身体孱弱,前些年好不容易有些好转,前两年劳顿政事,又时常心神不宁,才会落得现在这般。”
李承乾一手扶着桌案,问道:“朕只是喉口不舒服。”
卢照邻又道:“若只是喉口不舒服,也不会这样,这是内脏肺腑有了问题,加之天凉,一受凉便会如此咳嗽。”
“你用药便是。”
李承乾板着脸道。
卢照邻再次劝道:“陛下,臣已经将病症命人送去骊山,还望陛下在今年休沐期间去一趟骊山,让骊山的医者会审。”
李承乾缓缓点头道:“朕知道了。”
卢照邻神色担忧,再一次叮嘱道:“长久下去只会拖累身体,还望陛下早作调养,现在陛下还年轻也还来得及。”
李承乾沉默着没说话。
知道再说什么也不合适,卢照邻只能再三躬身行礼后,走出了兴庆殿。
刚走出两步,卢照邻抚须沉吟片刻,便招手叫来一个小太监。
“卢医正有何吩咐?”
卢照邻小声道:“赶紧将消息送去骊山,给骊山的县侯。”
“喏。”
现在没人能够劝得住陛下,李承乾对臣子严苛,对自己更是严苛。
卢照邻知道自己的话语没用,回头看向灯火通明的兴庆殿,能够劝说他的也只有骊山县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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