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千古牵着楼小忆上前,她将床帐分拂着挽起来,床上的人便清晰呈现在眼前。
帐中萦绕着一股药香。
她肤色洁白,青丝如墨,安然平躺着,衾被盖在她胸口,她双手交握平放,眉眼温和,神态安宁,仿若只是睡着了,还入了一场美梦。
楼千古在床边坐下,看着她,眼角有些发酸,伸手去握她的手,她手上的温度温温淡淡的。
她这一睡就是三年多。
这三年里,楼千古也不得时时来见她,她有许多次的病危,都是楼千吟闭关给她治疗。
只有她情况稳定下来的时候,楼千吟才会准许楼千古进来看看她。
不用楼千古操心,楼千吟也将她照顾得极好。
他给她洗漱更衣,给她洗头梳发,三年如一日,她都这般干净整洁。
三年里的呕心沥血,全系她一人身上。
楼千古知道,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值得她哥如斯对待。
楼千古摸了摸她的脉象,摸了许久,由衷欣喜,比半年前又好得多了。
楼千古吸了口气,带着淡淡鼻音,对楼小忆轻声道:“这便是你娘。”
楼小忆眨巴着眼看着,楼千古拉他过来,他疑惑地问道:“这是我娘,娘她睡着了吗?”
楼千古道:“她和你一样,生了一场重病。只不过她病得更严重些,所以一时半会不能醒。”
楼小忆踟蹰良久,问:“姑姑,我可以摸摸我娘吗?”
楼千古涩然道:“当然可以啊。”
她托着她的手,示意楼小忆来摸一摸。
楼小忆就伸出软软的小手,试着朝那只手碰去。
他有些胆怯,陌生,可是当他的小手碰到他娘温润的手时,瞬时间所有的胆怯和陌生都没有了,他就只是来回轻轻地抚摸,像抚摸一只小鸟,一支鲜花,带着他这年纪特有的充满了怜惜的童真。
楼小忆认真地道:“摸摸就不疼了。我疼的时候,长老也这么摸我,姑姑也这么摸我,然后就没有那么疼了。”
楼千古听来,险些落泪。
她道:“姐姐,你可听见了?我带他来看你了,孩子都快三岁了。你要是再不好起来,他可就长大了啊,你就看不见他最可爱的小时候了。”
床上躺着的姜寐犹在梦中。
楼千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走到旁边柜台边,打开抽屉,取出一只药瓶,从瓶里倒出一枚药丸来。
他又走到床边,楼千古和楼小忆都给他让了让,他便弯身一手轻柔地捏开姜寐的嘴,将那粒药丸放进她口里含了去。
药在她口中会慢慢融化,顺着喉咙流进她胃里,滋养她的肠胃。
楼千吟每日要给她含服多种药丸,并结合着药蛊的作用,足以在她昏迷期间维系她的性命和身体机能。
楼千吟顺手轻轻拢了拢她耳边的发,楼千古问道:“哥还要闭关吗?”
楼千吟淡淡道:“暂时不用。”
楼小忆便怯怯地问:“那,那我能常常来看看吗?”
楼千吟道:“你就留在这里。”
他这父亲对楼小忆来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威严,明明他没有发脾气,语气也比较温和,但就是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他也与楼小忆心中的父亲形象有点差距,丝毫不像巷子里遇到的那样,爹爹可以把孩子抱得老高,还会朗声大笑。
可眼前的爹不会笑。
楼千古愣道:“就留在这里?”
楼千吟道:“随后去长老那里把他治疗的记录拿来,往后在我这里治。”
楼千古闻言高兴,连连应道:“好,好。”
她回头看了一眼姜寐,心中瞬时明了,能让楼千吟把孩子接回手,说明他已经能分出一些时间和精力来看顾了,更说明她姐姐的情况已经大大好转了。
楼千古按捺着心头激动,终是忍不住问道:“哥,我姐姐她什么时候能醒啊?”
楼千吟深深看着她,眼里如古井一般,深极了,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也望穿,低低道:“我不知道。”
她何时醒来都好,他等得,只要她愿意醒。
下午的时候,楼千古就去长老那里拿来了楼小忆的治疗记录。
彼时记录的册子就摆在台面上,楼千吟一边手里配比着药材,一边随意瞥两眼。
瞥两眼后,他又伸来沾了浓郁药味的手指翻过一页。
楼千古坐在床边给姜寐修剪手指甲,楼小忆趴在旁边认真地观看。
后来他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旁边爬,他转头一看,竟是一只虫子。
紧接着他又看见那边墙上还有零星的虫子在爬,他有些害怕,对楼千古说:“姑姑,墙上地上有虫。”
楼千古定睛一看,可不就是蛊虫,不知道从哪里爬出来的。
楼千吟若无其事淡淡道:“你不要管就是。”
楼千古也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这地方的蛊,可不比沧海国洞府里面的少。
姜寐的身体,一半需得靠药养着,一半需得靠蛊养着。
只不过想当初那地洞里的老者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能驭蛊,而今他短短几年的时间已经能基本控制,算是极为难得的了。
楼千古并不诧异,她知道,她哥本就能力与天赋极佳,又有前人的经验在,他自是能融会贯通。
楼小忆不由自主地往楼千古身边靠了靠,楼千古安抚道:“不要怕,有你爹在呢,它们不会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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