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瓷送走了翎之烽,一时间竟然没有了倦意,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夜色,不知何时,竟然已是华灯初上了。
她虽不关心国家大事,但听翎之烽言语,也是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不过就算她有心,却也是无力。想到这里,沈瓷的眉间不由得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忧思。
“瓷儿,你在吗?”正在沈瓷愣神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穆公子的声音,沈瓷一惊,连忙上前开门,可是心中却有一丝疑惑,这个时候,穆公子不再招呼客人,却找自己,又是为何?
“穆公子,请进!”
沈瓷打开门,将穆辞月迎了进来。穆辞月进屋。环视了一周,却没有看到自己想到的人,顿时有些失落。他转头看着恭敬站在旁边的沈瓷,有些迟疑的问道:“瓷儿,贝勒爷呢?”
沈瓷心中顿然明悟,想来是因为翎之烽到依君楼,定然会找穆公子,可是今日,穆公子应该是得了贝勒爷已经到了依君楼的消息,却没有想到,贝勒爷并没有按照以前的习惯,去见穆公子,而穆公子终于按捺不住,才会到自己这里来寻贝勒爷。
只是却没有想到,贝勒爷居然已经离开了。
“穆公子,贝勒爷原本想去看你的,只不过临时发生了一件十分紧急的事,所以他只得提前离去了。”沈瓷并没有细说,因为翎之烽并没有允许自己将这件事说出来,所以就算是贝勒爷的心爱之人,沈瓷也不是透露半句,只是避重就轻的将翎之烽离开原因说了一遍。
“这样啊!既然贝勒爷已经走了,那我便唤人过来拾捡一下。”穆辞月虽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是很满意,但是也知道在沈瓷这里问不出什么来,只得有些失落的放弃。
“那就有劳穆公子了!穆公子,我想此时出门一遭,不知穆公子可否答应。”沈瓷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嗯,好吧!你注意安全。”穆辞月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因为今天贝勒爷的原因,他已经将沈瓷的客人都推了,到没有想到翎之烽今天居然会这么早离去,既然今日已经无事,他倒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沈瓷。
“多谢穆公子!”沈瓷心中一喜,送穆辞月出门之后,取下斗笠,趁无人注意,匆匆从之前翎之烽带自己走过的暗道出了依君楼,然后直奔泗水湖而去。
不知为何,看着盈盈水波,满天星辰,自己不安的心,就会慢慢的平息的下来。
而今晚,因为翎之烽和二皇子的话,她的心有些乱了,那一丝烦乱盘踞在自己心口,无法退却,这种感觉,让沈瓷很难受,所以她才会向穆辞月请求出门。
泗水湖就在城内,而且离依君楼并不是很远,再加上沈瓷急切,到也没花多少时间,沈瓷就已经到了泗水湖边,这个时候泗水还有不少人就着灯光,在赏花,游玩。沈瓷原本就不是为了凑这个热闹,特意寻了一处幽暗僻静的地方,将斗笠摘下,挂在一边的柳树上,然后见无人注意到自己这里,快手快脚的爬上了柳树,这柳树虽然不高,但对于沈瓷来说,也已是足够。
她坐在粗壮的树杈上,伸手将一边的斗笠拿起,放在怀中,然后仰着头,看着满天的星光,今天好像是七月十六吧,如银盘一般大小的清月挂在天际,发出幽幽冷白的光芒。
满天的星斗,似一幅画一般呈现在自己面前。
一时间心中的郁结之气,终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
夜渐渐的深沉,梅奕有些烦闷的走在大街上,从皇宫离开后,他就调阅了大批十年前的卷宗,却奇怪的发现,里面与顾炎雨有关的一切,都似乎被人刻意抹掉了,将军曾经说过,十年前,顾炎雨可以说是太医院最年轻的,也算是天资最好的太医,可是却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开了太医院,甚至脱出了顾家家谱。十年前究竟发现了什么。
这完全就像是一个迷,将梅奕的好奇心勾起,却又得不到解释。
梅奕有些茫然的走到街巷中,却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他已经走过了自家的家门。
等到他醒悟过来的时候,却已经发现自己来到了泗水湖边,梅奕有些愣愣的看着青粼粼湖面,幼年时,和一干伙伴,还经常到这里嘻戏,只是后来却因为跟着将军,从此长戍边关,就算回来,也不过是匆匆数月,到时再也不曾来过了。
梅奕暂时忘却了那一个一个不解的谜团,到是来了兴致,围着这泗水湖畔转了一圈,蛙鸣曲叫,到让梅奕有了一丝闲情逸致。
他随意选了一个地方站定,仰头,看着满天的星光,一时间思绪万千。
“砰!”梅奕靠在树上,仰头望着满天的星光,迷迷糊糊将翻了个身,身形顿时不稳的往树下折了下去,顿时让她已经有些迷糊的思绪惊醒了过来,她居然忘了自己正躺在树上,虽然自己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很高,可是摔下来,疼的可是自己。
沈瓷慌忙之间,想要抓个助力,却没有想到,自己的位置实在不是很高,就这一下下功夫,她就已经往树下掉了去。
不过,就在沈瓷以为自己要摔得很惨的时候,自己的一只手突然被人拉住,沈瓷还没回过神来,就跌撞了一个不是很宽厚的怀中。
是个男人!
脑中几乎是下意识的闪过这个念头,沈瓷一把将那人推开几许,西凉的男女之防,甚是严重,她现在虽然是男子装扮,但身为女子,却万万不能毁了别人。
沈瓷后退了几步,知道离那人远远的隔开,这才抬起头来。
“你是……梅公子!”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样半夜三更的时候,遇到熟识的人,沈瓷不由得有些诧异,虽然西凉宵禁不是很严,但这个时候,也应该没有男子敢单独一个人在外面晃荡,这梅家公子,还真是有着非一般的胆识。
梅奕只不过是随意挑选了一个位置站在那里,却又哪里想到,居然会有人从树上掉了下来,梅奕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将那人拉住,却没有想到虽然稳住了那人的身形,但那人还是免不了冲进了自己的怀中,梅奕还不待反应,那人就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飞快的推开了自己,后退几步。
接着便听到那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号,抬头一看,却发现,这个从树上掉下来的人,正是快两年未见的沈瓷。
也难怪梅奕一眼就将沈瓷认了出来,实在是沈瓷的模样和上一次梅奕见到时,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
“是……玉瓷公子!你这个时候怎么在这里?”梅奕迟疑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该叫沈瓷什么,毕竟他是知道沈瓷是个女的,只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会穿着男子的装束,一时间自己又不好叫破沈瓷的身份,顿时有些迟疑了起来。
“梅公子比在下年长,叫在下瓷儿便是!只不过因为心神有些不宁,所以想独自一个人呆一会,故而自此,梅公子这些日子为护送清远使者,应该已是舟车劳顿,定是疲乏至极,这个时候梅公子不再府中歇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沈瓷自然是明白梅奕的吞吐,她定下了心神,随意的说道,毕竟今年自己才不过十五而已,而梅奕今年应该已经二十有余,自然是当得他叫自己一声瓷儿。
“只不过是一时失神,无意间走到这里罢了!”梅奕笑了笑,并没有多说。
“哦!”沈瓷轻轻的应了一声,随即转到柳树下,坐下。既然人家不愿意告诉自己,沈瓷自然是不会多问。
而梅奕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跟沈瓷说,一时间除了蛙鸣曲叫,再无其他声音。
“梅公子你,你……很喜欢呆在呆在军营里?”良久,沈瓷坐在地上微微偏过了头,看着长身而立的梅奕,问道。
她不是个多话的人,也并没有准备去刺探别人的隐私,只不顾两个人就这么呆着,实在是觉得有点尴尬。
“不喜欢呆在那里,而是在那里,让会让我觉得我自己还活着。试问谁又喜欢天天过着喊打喊杀的生活呢?”梅奕收回自己已经飘远了的思绪,转头趁着微末的星光,看了沈瓷一眼,然后转头将视线放在了眼前粼粼水光之上,这才开口说道,算是回答了沈瓷的问题。
“那到也是!”沈瓷点了点头,如果可以和平,谁又喜欢打仗了,当然除了个别偏激份子,不算在内,只是,听梅奕口气,沈瓷不由得问道:“梅公子,你不喜欢西凉吧!不过确实也是,像梅公子这么聪明的人,理当建功立业,成就不世功名。而不是被人困死的家院之内,过着与柴米油盐打交道的日子。只可惜,这里却是西凉,就算梅公子满腹经纶,却无处可报。”
梅奕并没有回答沈瓷的问题,而是轻轻的笑了一下,走到沈瓷边上,也不顾什么男女之别,坐了下来,说道:“你可知,这样的话,是灭门之罪!”
“灭门之罪,我倒是想知道,若要灭门的话,除了灭了我之外,还能灭了谁。”沈瓷就像是听到一个玩笑一般,轻轻的笑出了声音,原本冰冷的脸,在夜色中也渐渐地缓和起来,她曲着腿,将头搭在自己的臂弯里,看着梅奕:“若是灭门之罪,能告诉我,我的家人是谁,那我到时候心满意足了。”
“你,你在哪里还过得好吗?”梅奕听了沈瓷的心中一顿,随即有些尴尬,他原本也只不过是玩笑话而已,却没有想到沈瓷会这样回答。沉默了一下,梅奕似乎不敢注视沈瓷的的眼睛,反而别过头去,不敢看沈瓷了。
“嗯,应该挺好的吧!只是每天弹琴,弹得我都烦了!可是不弹琴的话,就要陪别人喝酒,没有办法,谁让我讨厌喝酒呢,天天弹琴,这琴艺倒是进步了不少,要是让我师傅知道了的话,应该会很高兴的吧!”一说到自己,沈瓷微微皱着眉头,想了想,自己每天也就只接一个客人,每次最多弹个两首就可以了,贝勒爷又经常来捧自己场,那时候还可以偷偷懒,虽然挺讨厌有些人的目光,但大家都挺护着自己的,到应该还算是挺好的。
“你不喜欢弹琴?”听到沈瓷轻快的语气,梅奕倒是放下了心来,听她提起弹琴,那厌恶的口吻,不由得有些好奇了起来。虽然他回来才不过只有一天的时间,但在边关的时候,也经常听来往的行商提起,玉瓷公子的琴艺了得。却不想,沈瓷却好像不太喜欢。
“只不过是谋生的一种手段而已,算不上喜不喜欢。”沈瓷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一提到弹琴,就完全提不起精神来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梅奕到没有反驳沈瓷的话,而是接着问道,他知道两年之期就快要到了,可是就算到了之后,她应该还是会呆在依君楼里。虽然不知道她要在那里呆上多久,但总归还是要有点打算才是。
“不知道,或许等我完成了约定以后,我会离开这里,离开西凉。去到其他的国家,然后选择一个适当地方,住了下来。如果可以的话,再找一个不嫌弃我的男人,一起生活下去,我想我要为他生一堆孩子,相夫教子。平平淡淡的过上一辈子,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沈瓷似乎看到了自己所勾画的美好的生活,不由的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只是在看到梅奕诧异的目光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这看似平淡的梦想,在西凉这个地方,是属于多么的惊世骇俗。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志气,很没抱负,生为西凉的女子,一生下就被赋予了责任,她必须强大,必须成就一番大事。然后娶夫生子,这才是西凉女子一生应该做的事。其实我也知道明白。但是,我做不到,我也不喜欢那样的生活,而且我也给不了别人强大的依靠……”
梅奕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缓缓道来的女子,才平静没多久的思绪彻底翻腾了,他完全想象不出为什么沈瓷会坦然,坦然的说出被世俗所不容的生活。他甚至能够看到沈瓷眼神中的憧憬。
完全背弃了西凉上千年来传承的制度,她没有一丝动摇的承认了自己的弱小,完全漠视了西凉赋予她的强大。
他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悸动,那被埋藏了的,甚至不敢和任何提及的一丝幻想,这样摊现在自己面前,堂堂正正,让自己连一丝可以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他呆在边关,不是因为喜欢战争,而是因为站在自己的国土上,他就能够看到一个实现他所有愿望的国家。
他的心是自由的,是不可能被束缚在家院之中;他的心强大的,想像自己的娘亲一样,建功立业。而不是在沙场上见证血与死的厮杀;他的心事任性的,他甚至没有办法依附在一个女人的身后,卑微的生活。
可是这所有所有的一切,他都不能说,因为他很清楚的明白的,自己所想的一切,都是不被允许的,即便只是想,也是罪孽的存在。
梅奕的心慌了,颤了!
他不想被沦陷在沈瓷所构建的美好之后,所有他逃了,几乎是慌不择路的逃了。
泗水湖边的柳树下,只剩下沈瓷一个人,满脸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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