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发生在栖云殿里的这一场对峙究竟持续了多久,此时此刻,百里琉笙却是正以一种惬意无比的姿态坐在二王爷府院的某处屋顶之上。那意态悠闲的,全然不似青天白日里擅闯禁地,却好像只是为了赴一场佳人之约,白衣翩跹间,流淌着说不尽的写意恣肆。
“你就不好奇,我带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侧头斜睨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言归,百里琉笙实在是对即墨无心身边的人感到无语至极。
那几个从小跟着她的侍女不多言不多语就罢了,许是受主人影响太深,纠正不了。但这半路冒出来的言归又是怎么搞得?明明是言晟那老家伙的嫡孙,可偏偏性子和他差了十万八千里,不但平日里话少,一到关键时刻更是连好奇心都可以没有,着实是让他郁闷得很。
“百里公子行事必然有因,我又何须多问。”目不斜视地盯着下方那精巧雅致得几可与女子闺阁相媲美的院落,言归俊美而近乎妖异的脸孔没有半点神情的起伏,连带着那道骇人的陈年旧伤都仿佛凝固了一般,除了木讷乏味四字竟是莫可形容了。
认命地摇了摇头,百里琉笙轻叹了口气,却是直接放弃了努力:“早知道我就该等无心一起来的,这么个精彩的画面,和你分享真是可惜了。”
精彩?面无表情的男子闻言,一双深邃黑眸中一闪而过诧异,却是下意识地更加凝神朝下望去。
这处院落几乎已经是在王府的最深处了,地理位置极其偏僻不说,就连整体构造都透出些微隐秘的味道,兼之那明显是精心准备过的种种布置,言归在初见的第一时间就认定此处必然是二王爷锦寰的金屋藏娇之所。不过,听百里琉笙这满含了戏谑和兴味的口吻,事情似乎并不会那么简单,而且,锦寰至今尚无正妃妾室,就算有心仪之人,也压根儿不需要采用这么低调的方式。如此说来……
“不用多想,一会儿就有好戏看了。”猜出他心中所想,百里琉笙倒也不急着为他解惑,反而是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坐姿,好整以暇地开始等待起来。这处屋顶可是他经过一番查探之后才定下来的,不仅院中诸景尽收眼底,便是有人无意抬头,也是绝对瞧不到他所在的这个死角的,着实是偷窥主人家私的绝妙位置。
见他如此,言归索性也就收了猜测的心,只安静地继续观望着。一时之间,但见院落里服侍的仆妇神色匆匆地进进出出,一片很有些忙乱的景象,却是压根儿就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何事。
“呵,这么快就过来了,真没发现,这锦寰居然也是个面冷心热的。”和身旁之人的不知就里不同,颇为通晓内情的百里琉笙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不远处那在一名婢女引导下大步走来的二王爷锦寰,当即便是毫不掩饰地轻笑出了声。
“那二王爷似乎十分焦急。”即便隔着如斯距离,言归依旧能感觉到锦寰那一张冰冷俊颜下的情绪波动。虽然略含了几分怒气,但终归是担忧和心疼占了上风,所以才会显出这般气急败坏的模样。他自小就在最为纷扰倾轧的世家大族和宫中行走,对于察言观色这一项,便是不想学那也是浸淫至深的。
“事关他心中惦念之人,若不焦急那就不正常了。”嘴角上扬,百里琉笙笑容的弧度愈发加大,端的是一副愉悦至极的姿态。
不知为何,言归听着从他口中说出的“心中惦念”四字,只觉得眼角都是没来由地微微跳动了一下。
而在他们两人这简短对话进行的同时,一身朱红色朝服的锦寰已经跨进了院中,一眼瞧见那紧闭的房门,他那一对好看的剑眉便是立即皱成了一个川字,更显得面目冷沉,冰霜覆盖:“怎么回事,你们家主子人呢?”
“回王爷的话,主子他,已经一个人待在屋里一整天了,也不吃也不喝的,奴婢们实在没有办法,所以才……”带路的那个婢女似乎是院子里的主事,多少也算见过一点世面,所以对着脸色极臭的锦寰虽然仍有几分惶惧,但好歹是把事情的大概给描述清楚了。
“他这又是在闹什么?”眉头皱得更紧,锦寰几步上前,正欲直接推门而入,却冷不防那扇雕花木门突然被人从里面一把拉开,然后一个黑影瞬间飞出,竟是生生对准了锦寰的面门砸来!
“王爷小心!”几步开外的婢女一眼瞥见这一幕,几乎把一张小脸都给吓白了,不受控制地便是一声惊呼炸响。
“该死的!”下意识地低咒出声,锦寰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慢,一个干净利索的旋身便是在顷刻之间躲开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而那作为凶器的黑影失了攻击目标,堪堪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弧就清脆落地,定睛细看,竟是一个官窑御制的青花瓷瓶。
“这……”傻了眼一般地望着那几欲碎成渣的瓷器,婢女此时真的是欲哭无泪。主子啊,你怎么就专挑这种价值连城的扔呢?这一个还偏偏是御赐下来的,这下子简直是要了命了啊。
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了眼自家那险些被砸出重伤的王爷,她忽然觉得自己自作主张地把他给找来绝对是个错误的选择。她注意到,王爷现在的脸色已经是黑如锅底,那完完全全就是即将发作的节奏啊。
“简素!”这一个晌午,二王爷府上,但凡不是聋子的,在听见这声怒吼之后都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
完了,王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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