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蝶上门来吵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个女人年纪这么大了,总是一副豆蔻的打扮,殊不知她是不是认为和一个小姑娘吵吵架会变得年轻呢!
这次含烟姑娘是牟足了劲,决不能输,她设想着自己以后的安分守已和未来与弘一的美好日子,不禁的温柔的笑了,谁又敢说这样的日子不撩人呢。
心里一直想着院子里的弘一,含烟姑娘竟然都没有提起跟白蝶吵架的兴致,想当初,吴家小姐和白寡妇在大街上当众抓破脸的戏码,看着整条街的人们那么欢乐。
草草的打发走白寡妇,含烟姑娘急匆匆的赶回后花园,心里已经事先想好了要用怎样的表情和语气与弘一来一场温柔的对话,她想着自己可以试试叫弘一不要走了,今晚可以在府上睡下,然后第二天再买通几个下人,要他们去宣扬弘一在含烟姑娘处留宿的事实,这样弘一这个和尚是当不成了,就得乖乖的做她的人了。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含烟姑娘道了后花园,园里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含烟姑娘有些气闷,就好像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想吐也吐不出来。在她十八年的生命里,这种荒谬的事情还从来没有过,自己心心念念的牵挂着,急匆匆的甘露,谁知,原以为会等在原地的人,竟然不见了。
含烟姑娘那并不算聪明的脑袋瓜第一时间浮现的还是弘一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可是她已经不吃这一套了。但是仔细想想似乎又有什么不同,但是究竟不同在哪里,含烟姑娘一时也说不上来。
待到含烟姑娘找到弘一的时候,弘一正在书房与含烟的大哥吴用聊的兴高采烈,两个人从墙上的字画诗词开始说起,又说到桌上的几管毛笔,然后是砚台,笔墨,宣纸,再然后是窗台上罕见的兰花,再到戏曲,再到苏苏。
“苏苏。”弘一轻轻吐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轻轻吐了一口气,顿一顿,脸上轻快了许多,这两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即便是普通的两个字徒然变的是天下最美的名字,苏苏。
门外的含烟姑娘松了一口气,可算是说到了自己的知道的话题。
吴用跟吴含烟是两个非常不同的人,听他们的名字,吴用显然是一个男子汉,可能是五大三粗的样子,含烟是一个如水般的美人,事实上她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大家闺秀的样子。
但是恰恰相反,若是含烟在福州是以骄纵出名的话,那么吴用则是用他的温柔,他的优雅,征服了福州。温柔优雅的吴家大少,让多少闺阁女子哭断了肝肠,特别是闺阁女子之外,还有一个苏苏。
吴用发现弘一的走神,却仍然笑的温和,“怎么了?”
弘一又吐出了一口气,几乎叹息般,“我多想见见当年的苏苏,就一个戏子来说,她这一生,算是走到了巅峰了。”
吴用没有接过这个话题,眉目间的惋惜似乎情深意重看着苍天不忍,“弘一法师不过是因为世道不好才走上这条路,有如此横溢的才华,弘一必定能出人头地,当今的皇上又是一个明君,又何必为一个消失多年的戏子自贱自轻。”
话虽然说的跟白蝶不同,意思却是如出一辙,含烟姑娘第一次知道自家的大哥竟然有这份心思,心里几乎作呕。
弘一却笑了,仍旧是清清淡淡的摸样,“原来林公子也觉得戏子轻贱,看来倒是弘一高攀,我只是听说当年林公子和苏苏交情不浅,才......看来是弘一唐突了,不过苏苏若是知道了原来当年的林公子存的是这样的心思,不知会怎么想呢?”
吴用哑口无言。
弘一转过头,对着门外的含烟姑娘微笑,“小姐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吗?”
含烟姑娘是认识苏苏的,那是个刚烈而美丽无比的女人,含烟不承认有人比她美,但是对苏苏,她是承认的,她的相貌不如苏苏。
六年前的含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这些年她长大了,然后透过这几年的风风雨雨回望过去,仍然记得苏苏时而清冽时而妖娆时而狠绝的脸,然后心里便是一惊。
苏苏的当年,绚丽的像是燃烧的芙蓉,含烟第一次觉得自卑便是因为看见了戏台上的苏苏,苏苏的声音不像是黄莺,若想是黄莺,估计跟她那张艳丽的脸也配不上,那是一把深得像潭水一样的声音,从胸腔中透出来,带着凄凉,让人轻轻的麻,轻轻的酥。这是长大以后的含烟姑娘反复咀嚼得出的结论。
苏苏的花旦身段妖娆又率性洒脱,肆无忌惮的挑逗和魅惑,为这含烟学会了唯一一句有点诗意的话,却是句艳词,“眼儿媚,媚眼如丝。”
对于苏苏,含烟姑娘其实不懂欣赏,照她看来,苏苏漂亮是极漂亮的,声音也是极好的,身段也是极好的,什么都好,就是心气太高,她怎么会有那份天真,竟然相信温柔优雅的林大少会娶她。
含烟姑娘和苏苏的出身不同,于是对于苏苏,她是一点兔死狐悲的意思都没有,只当是一个差点做了她嫂子的人没有做成她的嫂子,但是一点她是一直承认的,苏苏不是一个心气高的讨人厌的姑娘。
含烟自己也是知道的,苏苏那样的人,虽是被人背叛了,也不枉了一声,毕竟整个牡丹的人望回去,再或惋惜再或羡慕再或爱恋的叫一声苏苏,牡丹秀色,仅属于绝色名伶苏苏。
在苏苏的绝代风华里,豆蔻如含烟,富有如白蝶,都是一败涂地。
弘一回到寺庙的时候,唐多慈已经在给唐多多缝制衣服,逗了几句,弘一回到自己的厢房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突然就乐开了花,“苏苏啊,苏苏,你若听到林大公子的话会怎么想呢,当年出走一次就够了,会不会再出走一次?”
第二天,弘一给唐多慈做好了早饭,还没等到唐多慈出来一起吃,自己塞了一个馒头便走了,唐多慈看着他的背影,轻快的步伐,不禁一笑,“弘一法师的好事将近啊!多多也快到了。”
所以,当弘一走到苏苏的小院,进去大喊几声,又大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回应的时候,他笑了,多情而又聪慧的含烟姑娘一定是查到了这里,带着苏苏走了。几年前情热,也是该到了情断的时候。
可怕的是吴用,几年前情热的时候,尚能因为家里的安排干脆利落的甩开了苏苏,再见时,明明苏苏早不是当年风情万种的摸样,竟然开始神魂颠倒,含烟懊恼不已,一乘小轿子抬了苏苏前来,没拆散了弘一和苏苏,竟然还将自己那寡情薄幸的哥哥搭了进去。
人心真可怕。果然男人脑子里装的都是女人,含烟姑娘想。
当年的苏苏为了林家大公子成亲而独自离开,舍了名声,舍了财富,舍了前尘,恨得多少公子哥们咬牙切齿,林公子还是一脸的坦然。
苏苏不过是随随便便的坐在那里,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听着林家二小姐火冒三丈的控诉,实在不耐烦了眼神一转,便让吴用看见了她流光溢彩的眼睛。
直到弘一赶过来接走了苏苏,看着目瞪口呆的林家大公子和林家二小姐,弘一知道自己的愿望达成了。他对苏苏的情谊情比金坚,奈何苏苏一直心里惦记着吴用,还一直嫌他想、年纪小,说惦记也不是很惦记,毕竟过去了好几年,精明的弘一于是想一个办法,让苏苏再见见吴用,不过是为了让她看一眼死了心,让她看看家大业大的林家起高楼宴宾客。就算还剩下一点也能生生的掰断了。
可怜的含烟姑娘,大概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她竟然经历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单恋,热情的连含烟都觉得自己这一生,活到十八年,算是见识了人生的酸甜苦辣,虽然早就过了豆蔻年华,那心里的花苞终于开了,但又谢了。
弘一终于还是还俗了,离开了福州,带走了心心念念觊觎多年的苏苏,干净利落。直到他躺在苏州一个三进四出的精致的小别院里葡萄架下的藤椅上,心里还止不住的得意。
如今的弘一闲时在街边摆了小摊,帮人算算卦,他口才好,随人家写了什么烂字都能吹的天花乱坠,于是日子也过的逍遥自在。有时候也帮人写写家信,过年时也帮人写对联画个年画,当然都是不收银子的。
偌大的清宁寺只住着唐多慈一个人,只是这里再也不是寺庙了,本来就没有一点香火,唐多慈招人稍微修葺了一下,摘下清宁寺的牌匾,换上了唐府字样。她要在这里安家了。
弘一法师一直说难得唐多慈年纪轻轻,静得下心,又有慧根,可怜入世太深,受那红尘之苦,只是,你怜人受苦,自己还要往里面钻。
所谓佛门有清净,尘世有幸福。
唐多多终于来到了唐多慈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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