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笑蜀!丁司城到底被绑到哪里去了!”
李沪生气势汹汹,一头撞进余笑蜀的办公室。
“什么,丁先生被绑架了?”余笑蜀呼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与沙发上的严屹峰对看了一眼。
“你不要装蒜了,我真是低估了你们,这样的手段居然也能使得出来!”李沪生一拳砸在桌子上,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
“沪生,你说话可是要负责任啊,现在上海滩绑票成风,若是丁先生真的被绑架了,最要紧的是要追查凶手,你在这里和我喊,也无济于事呀!”
“你少跟我装模作样!丁司城今早去开中储行的会,刚出家门就被人绑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谁!”
余笑蜀也冷下脸来,道,“李副主任,你可不要含血喷人,今天上午,我陪史部长去见重要的客人,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再说,中储行开会,和我有什么关系!”
“好,那你告诉我,一大早,许仕明为什么从警卫总队拉出去两车人,而恰巧丁司城就失踪了。这怎么解释!现在正是中储行成立的节骨眼上,你明明知道丁司城对周先生的作用。现在梁成杰现在躺在床上不能动,为了把梁利群这个黄毛小子推上去、抢夺中储行的控制权,你们倒是什么都做得出!”
“沪生,老实说,你现在的样子实在很不体面。警卫总队是我直辖没错,但是也不用事事都和我汇报,退一万步说,就算许总队长今天上午调了人出去,你也不能说他就是去绑票丁司城吧!”余笑蜀冷笑道,“如果总队的兄弟们知道你这样信口开河,他们会怎么想?我相信,如果你手里有证据,也不会在这里冲着我余笑蜀喊了,大概已经把我就地正法了吧?可是,你没有啊!难道比起追查真凶,在这里发泄无名火更加重要吗?”
“好,好,余笑蜀,算你牙尖嘴利!我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丁司城找出来!现在上海金融界的一举一动都牵扯到市面的信心,你们好好想清楚后果!你等着!”
“李主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李……”
严屹峰一句话没说完,砰地一声,李沪生已经摔门而去。
这一进一出,李沪生看都没看严屹峰一眼,好像他这个机要处处长根本不存在。
“不知道又来发什么疯!”
“是啊是啊,一定有误会,不然,我给许大队长拨个电话?”
余笑蜀指了指电话。
严屹峰拿起来,拨给了警卫总队,果然,许仕明不在,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难道,丁司城真的被绑架了?就在史秉南和自己驱车去见张德钦的时候,许仕明真的去绑了丁司城吗?
“屹峰兄,史部长是什么时候的火车?”
严屹峰抬头,看了看屋子里的挂钟,道,“一点一刻的火车,已经开了。”
“他这次去南京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是去丁家桥训话,这一个多月,已经去了好几次了。什么时候回来,到不清楚。”
余笑蜀点点头,史秉南去的,是位于南京丁家桥的中央税警学校干部训练班。
现在的史秉南,已经掌握了警政大权,正在谋划在上海的金融界占据一席之地,但无论是警权还是黄金,都不及他对建军的渴望。他现在已经成为了警政部政务次长和中央军事委员会委员,缺的,就是自己的武装。这也实在怪不得他,整个汪政府仅有的武力除了七十六号的特务系统,就是董务德手下的子弟兵,谈到军队,不但他史秉南没有,汪兆铭、周佛海,也一样没有。
现在史秉南倾力推动的“中央税警学校”,是为了建立武装税警团做准备。而这个税警团的建制,又是史秉南磨破嘴皮,说动了竹内行男,接着周佛海的名义筹备的。名为缉私武力,实则是私人武装。
见余笑蜀不说话,严屹峰小心翼翼地道,“笑蜀,刚才李沪生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余笑蜀皱眉道,“我看他是得了失心疯了,满脑子臆想,史部长现在忙的事情多了,我们又不缺钱,怎么会有那个闲工夫,去绑票什么沪上富商?”
严屹峰点点头,“我也觉得,丁主任高升之后,他的状态就有点不对,总摆出一种整个特工总部都在和他作对的架势。”
“是吗?你有这种感觉?”
“那是当然,岂止是我这样想,这里上上下下大多数兄弟都是这种感觉,就连他的嫡系二处那一套班底,现在动辄就遭到他的叱骂,也是一片怨声载道。”
余笑蜀的心思,完全没在严屹峰这里。他一直在想,今天早上史秉南和丁寄萍还在院子里谈笑风生,难道真的是他派人去绑架的丁司城吗?
余笑蜀点上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道,“严兄,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咱们还是,团结为重。”
“是,我明白,团结为重!”稍微迟疑了一下,严屹峰又道,“我也觉得史先生现在没工夫去管什么丁司城不丁司城的。”
“什么意思?”余笑蜀直起了身子。
“据说那个熊山川,前几天忽然反正了,周先生非常高兴,说他做过军官,打过仗,有意让他共建税警学校,史先生不太高兴呢。”
“那个忠义救国军的淞沪支队司令?”
“对,就是他,当时被二处逮捕,是丁默邨一力把他保下来,据说很有治军的经验。”
余笑蜀笑了,道,“丁主任,哦,丁部长留下熊山川,大概也是为了王小姐吧。”
严屹峰哈哈笑起来,“都是这么说。本来史先生做这个税警学校兴致勃勃,忽然冒出来一个熊山川,这个事情前途究竟如何,就不好说了。
“是啊,世事难料啊,世事难料。”
余笑蜀把口中的一缕青烟,缓缓吹向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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