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洄年比她高一节,因此陆清婉仰了仰下巴,抬头仰望谢洄年的时候也并没有流露出那种下位者的轻微伏小,反而有些倨傲的气势,分明的下颌线像一把铡刀,锋利干脆。
眼神也像是一条淬了毒的蛇,阴冷荒凉。
谢洄年这一刻突然想起来上次在酒店的时候贺风对陆清婉的评价,现在看来竟然确实很正确。
不过谢洄年确实不打算在这里耗费太多的时间,他不想细究陆清婉现在这种样子和上一辈在各类媒体和人群口中温婉柔和的样子是否大相径庭,那一面是真实的陆清婉,那一面又是虚假的陆清婉。
因为很无聊,很没有意义。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种矛盾的状态出现在陆早早身上才会令他格外关注和细细研究,相比站在这里跟陆清婉浪费时间一样的沉默,不如划拉手机琢磨一下明天给陆早早带什么好吃的来得有趣得多。
今天的吃食应该是符合陆早早口味的,不过因为已经吃过了,时间又是晚上,所以陆早早才吃得不多,也稍稍觉得腻人,应该中午的时候差人送过来才对。
主要是因为当时李简安在海滩边上忙忙碌碌地捡贝壳,又无意间听见她对贺风说早早很喜欢这些小东西,所以打算捡些可爱漂亮的给她带回去,谢洄年便也跟着寻觅起来,还一直留心找寻其中最独特最好看的,所以才把这件事情搞忘记了。
不知道谢洄年此刻在想些什么,陆清婉也不想知道。
谢洄年这次抬脚往前走的时候,陆清婉并没有再说等一下,只是在他身后声音毫无起伏地报出了谢洄年的姓名、年纪、包括他爸妈的名字以及一些很简短的个人经历。
两个人已经站在医院外面,夜晚的风裹挟着水泥路面上的燥热,两侧的树叶哗哗作响,偶尔会有汽车鸣笛的声响传过来,医院的光亮静静地恒照在两人脸上。
谢洄年这次倒是主动转过身望着陆清婉,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一点弧度。
陆清婉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慢慢游移到他的小腿上,像是毒蛇的黏液从上而下地滑下来,有着分明的恶意,“你的腿是不是这辈子都没办法完全康复好,不过恢复成这样也算奇迹了。”
“还知道些什么?”
“差不多……”陆清婉耸了耸肩,眨了眨清澈无害的眸子,“我也不太清楚,鬼知道呢。”
很明显陆清婉调查过他的背景,虽然说出来的只有寥寥几句,但是应该调查得非常彻底细致,以陆家的手段和人脉链,想要调查清楚一个人的背景和过往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更何况谢洄年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刻意隐瞒。
他就这样静静地审视了一下陆清婉,然后古怪地哼笑了一声。
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陆清婉凝视着他,然后问,“你不觉得惊讶?”
“陆小姐,你身上并没有值得我感到惊讶的事情,也包括你对我的调查,我没什么所谓,你自便就好。”
“我们谈一下。”
“不好意思,但我想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谈论的必要。”
陆清婉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地说,“本来我也觉得没什么必要,你应该也能看出来,我非常厌恶跟别人打交道,但现在我觉得非常有必要。”
于是两个人十分钟不到坐在了一家咖啡店里。
时间已经不算早,而且这家咖啡店人应该向来不算多,因此此刻非常静谧,只有他们两个人。
店里面的灯是暖黄色的氛围灯,旁边的架子上摆放着报刊和杂志,墙壁上钉上了几排架子,放上了一些小盆景和非常可爱温馨的挂件,店里面萦绕着面包和咖啡的香气。
陆清婉确实很厌恶跟人打交道,因此非常直接地开门见山地问,“你接近陆早早有什么目的?”
“目的”这两个字说出来显得似乎别有用心且程度十分严重。
谢洄年尝了一口面前的美式,有些苦涩,但是有很浓的醇香味道,不过他此刻坐在这里可不是为了品尝咖啡的,因为早就猜测到了陆清婉的意图,所以才愿意花点时间听听陆清婉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觉得我有什么目的?”谢洄年不答反问。
“逃避问题没有任何意义,纯粹在浪费时间。”
“我好像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吧,陆小姐。而且我不觉得你们陆家人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特别是在关于陆早早的问题上。”
提到陆早早的时候谢洄年的语气显然变冷了很多,显露一种尖锐的锋利感,“我真心奉劝你好好关注自己的身心健康问题,你不会不知道你姐姐是个非常心善且柔软的人吧,我一定会保证她这辈子活得平安健康,至于你,也就尽量活得久一点吧,免得到时候还要她为你流泪。”
“你们一家人似乎不配她为你们难过伤心。”
陆清婉听完这这一长串的话显然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她突然非常生气,没忍住开始骂了脏话。
“你他妈什么意思?”
她完全不介意谢洄年明里暗里说她心理有问题,她本来也就是个疯子,更不在乎活得长不长短不短。至于谢洄年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更是赞同得不能再赞同,陆家人压根就不值得她姐姐流一滴眼泪。
她只是不明白谢洄年说得那句“我一定会保证她这辈子活得平安健康”是什么意思?——
她的姐姐,在替她阻挡过一次伤害过后留下了深长切骨的疤痕,之后的人生也像这道疤一样曲折多难直到终结那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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