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又一个天明到来,萧凤山从头疼欲裂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硬邦邦的床上。
他揉着脑袋起身,喊了一声,却没等到自己亲兵的回应,他的心头猛地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直接起身,冲出大帐,只见大帐之外,他的亲兵和麾下将领们全部被五花大绑地按在地上,被披坚持锐的军士严密地看守着。
就连昨日提前安排滴酒不沾以做警戒的一千军士也都被朝廷兵马团团围住。
而英国公已经披上战甲,拄着刀,站在一旁。
“吕如松!你卑鄙!”
萧凤山虎目圆睁,破口大骂,说着就要冲上前去,却被十余个军士直接持枪拦住去路。
场中他的属下们也纷纷跟着骚动起来。
“凡有乱动者!杀无赦!”
英国公怒喝一声,先镇住场子,然后冷声道:“我的确骗了你,但你!你们!就真的那么光明正大吗?”
“身为一州州牧,身为朝廷官兵,不听诏令,不尊圣旨,以臣子之名行割据之实!叛军可恶当诛!你们又比叛军好得到哪里去?”
英国公看着渐渐沉默下来的龙首军将领,“萧凤山让你们往东就往东,让你们往西就往西,陛下和中枢的旨意一个不听,你们你们别忘了,你们始终是大夏的子民,是陛下的臣子,不是他萧凤山的家奴!”
他的语气缓缓收敛,“而且,你们真的以为陛下会那么不讲道理,动辄就猜忌功臣吗?听听我手里这封圣旨吧!”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打开,平静道:“萧大人,陛下有旨,听听旨意吧!”
旋即他看着萧凤山一脸敌意的样子,叹了口气,“算了,料你也不会行礼,那就直接听着吧!大家也都听听。”
说着他就将圣旨念了一遍,大意就是萧凤山立下殊勋,共平叛贼,加太子少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尚书右仆射,命其随军入京,皇帝亲自为其庆贺。
而随着这一封圣旨的念出,除开萧凤山绝对的死忠,绝大部分龙首军的敌意都已经被消弭了一大半。
陛下只是不想让龙首州继续尾大不掉罢了,他有什么错?
说起来,州牧大人这些年做得也的确有些过分了啊!
“你们若是不信,那就跟着本帅一起回京看看!”
说着英国公将圣旨收起,指了指一旁停着的马车,看着萧凤山,“萧三郎,请吧?”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四周严阵以待的士卒威逼下,萧凤山认命地吐出一口浊气,走上了马车。
不多时,大军拔营。
除开留在此地清扫余孽的五千兵马,其余部队悉数班师回京。
跟着一起的,有直接被一网打尽的叛军首脑,或者他们的首级。
也有那三千被卸甲的龙首军,和他们的领头人萧凤山。
几匹快马脱开大部队,疾驰着去往中京报捷。
而在同时,一个黑衣人也骑着马,来到了临近的一个县城中,找到了黑冰台的分舵。
不多时,信鸽振翅,飞往中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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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滔滔,一艘小船缓缓停靠向码头。
两个护卫先行下船,买了几身得体衣衫回来,众人各自换上。
下船前,秦璃看着西楚县的秦掌柜,略带着一点倨傲却又不会让人反感地开口道:“此番辛苦你了,你放心,我已记下你的名字,回京之后必会禀明大小姐,自有你一番好处。”
秦掌柜连忙拱手致谢,经过这一天一夜的相处,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一行里,至少还有一男一女身份不输给眼前这位秦家大小姐的侍女,而且他们这一行还能有这么多护卫,定然是他惹不起的角色,老老实实把他们服侍好,改命之机说不定就来了。
什么狗屁改朝换代,改得了皇帝还改得了世家不成。
秦家这体量,皇室没了他们都不会没。
不管这秦掌柜如何思量,秦璃交待完了这些,就与众人陆续下了船,来到了淮寿郡的码头上。
这是淮水和颍水的交汇之处,若是要往北走颍水,几乎都得在这儿做个补给,顺便换船什么的,因此也颇为繁华。
而夏景昀当初去往楚宁县,也是在此中转歇息了一夜。
当脚重新踩在坚实的大地上,夏景昀和苏炎炎、秦璃等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楚宁县和西楚县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但危险却并没有就此彻底离去。
所以,谨慎的众人也没有放肆,只是默默找了个中档的客栈住下,各自梳洗。
因为情况紧急,所以秦璃和苏炎炎的侍女都留在了鸣玉楼,委托叶红鸾代为照看,所以此刻为了彼此有个照应,夏景昀便提议让她们两人住一间房。
二女都面露难色,倒不是嫌弃彼此,只是觉得面子上似乎有些放不下。
夏景昀笑了笑,“也是,是我欠考虑了,但是你们谁单独住着我都怕出事,那要不我们三个住一起?”
苏炎炎和秦璃立刻同意了她们两人一间房的提议,匆匆进了门。
看着以陈富贵为首的护卫们戏谑偷笑的表情,夏景昀哼了一声,“你们懂个啥啊!”
房间中,苏炎炎和秦璃坐在床上,气氛尴尬又有些手足无措。
秦璃忽然开口道:“苏姐姐,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苏炎炎的脑子当然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就是!他就是故意的,想着就这样让我们自己解决,他揣着手在一旁看戏!”
秦璃深以为然,“这人花花肠子多,定然是这般想的!”
房间里,女儿家的闺房密语悄然打破了尴尬,聪明的姑娘顺着台阶,用一致的敌人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而她们的敌人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想到就在隔壁躺着两个跟自己定了情的绝色美人,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三个和尚没水喝。
不过这些东西都只是小事,连日奔忙,众人都颇为疲惫,稍作洗漱一番,叫了酒菜在房中吃喝之后,安排好了夜间值守之人,便各自睡下。
什么奇奇怪怪的念头也都很快被极度的疲惫淹没。
翌日清晨,夏景昀从床上起来,只感觉过去这些天的殚精竭虑、废寝忘食以及透支过了的精力都补回来了一大截。
神清气爽地收拾起身出门,和同样恢复不少丽色的苏炎炎跟秦璃打了个招呼。
但却莫名其妙地收到了两个白眼。
???
你俩不会自己偷摸好上然后一脚把我踹了吧?
夏景昀心里暗自调侃了一句,心底倒也颇为欣慰,聪明的女人就是好,不需要多说自己就能解决问题。
他当然是打的那个算盘,这等千载难逢的良机若是错过了,这后宅哪儿来的机会安宁。
等他们吃过早饭,收拾整齐,护卫已经提前租好了一艘平平无奇的船。
一行人上船,和之前来时一样,走颍水北上,到莲城郡,而后直奔中京。
甲板之上,夏景昀长身而立,看着江水在脚下倒流,看着四周的风景缓缓后退,神色之中,却并没有多少江面凌风的惬意,眉宇之间都是惆怅。
“就这短短一路,我们就听见了四支公然杀官造反的消息,再算上那些占山为王的,老军神走了才这么短的时间,这局势就已经如此崩坏了。”
一身白衣的苏炎炎缓步走到他的左边,轻叹一声。
一身青衣的秦璃走到他的右边站定,缓缓道:“这还是毗邻中州的四象州,如雨燕州、狼牙州、白壤州等本就好战之地,如雍武州等边陲之地,怕是愈发不堪,这天下真的乱起来了。”
夏景昀左右看了看,“不是,你俩不应该上来安慰一下我么,怎么直接就往我心头扎刀子呢!”
苏炎炎淡淡道:“你连直面现状都受不了,还谈什么重整河山,致力天下太平?”
秦璃倒是要温婉不少,笑着道:“状元郎的心那么大,装得下那么多人,多扎几下不碍事吧?”
夏景昀:......
他只好转移话题,“萧凤山既然敢派兵围了楚宁县,必然会有所动作,也不知道眼下龙首州的局势怎么样了?”
听着这生硬的话题转换,苏炎炎不动声色,秦璃掩嘴偷笑,两人都默契地不搭茬。
夏景昀“气急败坏”,一甩袖子,“不说了,我去睡觉了!”
等他走了,甲板上才想起一阵轻轻的窃笑声,而钻进船舱的夏景昀嘴角竟也挂着一丝笑意。
他们的船一路向北,而一只信鸽也悠然地划过天空,落入了黑冰台的鸽房中。
标明绝密的纸条很快被送到了首座玄狐的案头,玄狐对照着密码本翻译出内容,便立刻朝着宫中行去。
乾元殿中,玄狐匆匆而至,“陛下!”
崇宁帝心头一动,挑眉道:“有消息了?”
“回陛下,梁郡方向传来消息,英国公大破叛军!”
说着,他将一个折子递了上来,崇宁帝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英国公大破叛军,并且已成功将按诏令出兵的萧凤山及其麾下三千兵马扣押卸甲,一道押送回京,如今已在班师的路上!
“好!”
一向推崇喜怒不形于色的崇宁帝忍不住拍案站起,旋即反应过来,“英国公果然不负朕的期望,将这伙叛贼击溃!得让天下人知道,老军神虽然去了,但我大夏的军威可没跟着散!雷霆一击之下,让那些叛军都好好掂量掂量!”
高益和玄狐都安静地俯首站着,老军神离世之后,不到十日时间,各地反叛的消息便接踵而至,报信的奏折如雪花般飞入中枢。
以往连一些封疆大吏都不敢擅举反旗,如今随便一伙贼人,就敢杀官造反,竖起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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