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长大着眼睛,冷冷地看着李泰,而后一字一句地道:“朕就让你知道,当初朕是如何创业,又如何披荆斩棘的。”
这话还不等李泰回味过来是什么意思,只见李世民突的回头,看向陈正泰:“正泰何在?”
陈正泰道:“学生在。”
李世民站直身子,浑身显露着帝王独有的气势。
其实方才他的震怒,已令这堂中一片肃然。
李世民甚至没有多看周遭人一眼,就像是只要他在何处,其他人都成了透明。
他随即左右顾盼,而后语调冰冷地道:“尔既杀了一个邓文生,如何能不斩草除根呢?难道要留着这些隐患,将来为祸扬州吗?大唐不需邓文生,那么自然而然,也就不需要他的亲族了。”
陈正泰方才本是看得整个人都呆住了。
此时李世民呼唤他,本以为恩师是想夸奖他几句,他连谦虚的词句都已经准备好了。
可哪里想到,恩师交代的话,居然不过是四个字……斩草除根。
这四个字的含义最简单不过了。不过……
太狠了。
原来恩师这个人,仁慈与残酷,其实不过是一体两面,马上得天下的人,怎么就只单有仁慈呢?
陈正泰不容自己多想,面容一正,叉手道:“谨遵师命。”
他随即看向了苏定方,苏定方则朝大兄颔首。
不过陈正泰却是补上了一句:“只诛男丁,其余老幼妇孺,另行治罪。”
苏定方毫不犹豫,宛如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只吐出了一个字:“喏!”
李世民听到陈正泰补上的这句话,不禁侧目,深深地看了陈正泰一眼。
显然,陈正泰在他的旨意后头,打了一个折扣,放在其他人身上,是绝不敢当面如此的,陛下的话都敢打折,谁给你这样的胆子?便是治你一个欺君罔上,也绝不冤枉,而且还是如此的明目张胆,也算是胆大包天了。
可李世民默然无语。
苏定方却已踏步出了大堂,直接大呼一声:“骠骑!”
他这一嗓门大吼一声,声音直刺天穹。
话毕,不等外头枕戈待旦的骠骑们回应,他已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长刀上还有血。
是那邓文生的血迹。
苏定方持刀在手,铁塔一般的身子站在大堂门口,他这如磐石一般的巨大身躯,宛如一头牛犊子,将外头的阳光遮蔽,令大堂昏暗起来。
堂中,只有苏定方拉长的人影。
骠骑们则是纷纷呼应:“在。”
随即……
早已得了旨意,屏息等待,穿着里头套着锁甲,外头罩着明光铠的骠骑手持铁戈哗啦啦的自中门哗啦啦的冲进来,犹如奔涌的江水。
他们负重数十斤,武器、腰间的手弩,弩箭和箭壶,还有装水的铁壶,再加上沉重的头盔,身上的锁甲和铠甲,脚下的长筒靴子,这上上下下,寻常人穿在身上,莫说疾奔,便是走路,都困难无比。
可这些人,全副武装,奔跑起来,却是如履平地。
营中日夜的操练,高强度的打熬,早已令他们养成了虎背熊腰的体魄,无数次全副武装的长跑、骑射,也早已令他们习惯了身上这数十斤的份量,甚至对他们而言,脱下衣甲,反而令他们有一些不适,总觉得身子太轻了,浑身不是滋味,缺了一些什么。每日拼命的打熬,吃着这世上营养最丰富的肉食,令他们此刻批甲,便如一个个人型的坦克。
他们小跑穿过一道道的仪门。
这座矗立在高邮县的古老建筑,早在魏晋时期就已拔地而起,此后几经修葺,门前的阀阅,记录了邓氏先人们从前的功勋和经历。
一道道的仪门,历经了数百年依旧屹立不倒,可在此时,那长靴踩在那高大的门槛上,这些人,却无人去关心邓氏先祖们的功绩。
苏定方举起他的配刀,刀锋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耀眼,闪闪的寒芒生出银辉,自他的口里,吐出的一番话却是冰冷无比:“此邸之内,高过车轮者,尽诛!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骠骑们纷纷回应!
其实邓文生一死,便有邓氏的许多族亲和部曲早已带着各种武器涌至这里。
他们一见家主死了,个个悲愤不已。
可听闻皇帝来了,心中已是一震。
他们来不及藏匿武器,就这般匪夷所思的自堂外无声地看着天家父子二人的喝骂。
直至苏定方走出来,面对着乌压压的邓氏族亲和部曲,当他大呼了一声格杀勿论的时候,许多人才反应了过来。
而此时……浩浩荡荡的骠骑们已至,列成方队,斜刺铁戈,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邓氏的族亲们有的悲愤,有的胆怯,一时竟有些慌乱。
有人哀嚎道:“邓氏存亡,只此一举。”
“为何要杀我们,我们有何错?”
“杀!”苏定方冷冷的自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喏!”
如潮水一般的骠骑,便已摆成了长蛇,毫不犹豫朝着人群小跑前行,将铁戈狠狠刺出。
数十根铁戈,其实并不多,可这般整齐划一的铁戈一齐刺出,却似带着无穷的威势。
紧接着,一个个邓氏族亲倒下。
他们试图反抗,可是显然……反抗却是徒劳。
因为他们发现,在结队的骠骑们面前,他们竟连对方的身体都无法挨近。
哪怕侥幸有人冲破了戈林,靠近了对方,狠狠地将刀剑劈出,在这铁甲人身上,也不过是飞溅出火花而已。
对方依旧是纹丝不动,倒是刀剑劈出的人,察觉到了自己虎口发麻,手中的刀剑已是卷刃。
而后,长戈刺来,像扎纸一般,捅进他的身体,这反抗的邓氏亲族,便觉得自己的肚腹已是被这铁戈捅的稀烂,肠子和鲜血泊泊而出,此时人未死透,可是看着这无法阻挡的铁甲骠骑们,却只剩下了寒至内心的绝望,于是,在痛苦之中,发出无力的哀嚎……
邓氏的族亲和部曲,本是比骠骑多数倍。
可此时,却都如绵羊一般,只有被单方面屠戮的份。
结队的铁甲骠骑,不慌不忙,可怕的是,他们并没有厮杀时的热血奔涌,也没有任何情绪上的高亢。
而是按部就班,仿佛每一个人都在遵守和牢记着自己的职责,没有人冲动的率先杀进去,也没有人掉队,如屠户一般,与身边的伙伴肩并肩,而后有序的开始收紧包围,各司其职,彼此之间,随时相互呼应。
他们甚至并不急着宰杀,而是将主要的精力用于将这些待屠宰的人去驱赶至一处,等他们陷入了绝地时,在不断的收紧包围圈,就好像将一根铁索套着邓氏族亲们的脖子,而后,这包围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紧接着,如林的铁戈如毒龙出洞一般的刺出。
紧接其后的,便是血雾喷薄,银辉的铁甲上,很快便蒙上了一层层的鲜血的印记,他们不断的踏步,不知疲倦的刺出,而后收戈,随后,踩着尸首,继续收紧包围。
苏定方没有动,他依旧如铁塔一般,只紧紧地站在大堂的门口,他握着长刀,确保没有人敢进入这大堂,只是面无表情地观察着骠骑们的举动。
对于这些骠骑,他是大抵满意的,说他们是虎贲之师,一丁点也不夸张。
可是,依旧还有许多令他觉得不满意的地方,此后尚需加强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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