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夏侯璟敛眸。
沐清歌抿唇,“我再去看一下。”
她说着上前再次给皇帝探了探脉,就听见榻内传来了微弱的声音。
“是……是阿璟来了么?”
“王爷,皇上叫你。”沐清歌回头对夏侯璟道。
夏侯璟走上前时,皇帝吃力的睁开了眼睛,嘴角似乎扬起了一抹淡笑。
“阿璟,这一次东楚攻进南唐,你一定要协助祺陵守住南唐。”
沐清歌听着这句话,怎么都像是交代临终遗言。
此时,皇帝晦暗的眸子里蓦地涌入了一抹亮光,仿佛凝聚了所有的精神一般,他的话说完,眼底的那抹光亮一点点的黯然下去,转瞬流逝不见。
“不好!”沐清歌一阵惊呼。
也不管皇帝有多尊贵,直接掐了他的人中,然后头也不回道:“王爷,帮我取针。”
片刻,沐清歌从夏侯璟手中接过来银针,利索的在人中穴上落了针。
秋瞳微凝,眸光紧紧锁在皇帝面如死色的脸庞上。
“如何?”夏侯璟微不可见的蹙了眉。
回答他的却是沐清歌微沉的眸光。
一旁的宁太后看着榻上了无生机的皇帝,下意识的拧紧了手中的丝帕,微微蹙起的黛眉泄露了此时她心里的紧张。
身侧的嬷嬷轻声道:“皇上洪福齐天,定然会没事的。”
突然,扎在皇帝人中的银针尾端轻颤,沐清歌脸上的神情一松。
“还好,现在没事了。”
果然,沐清歌的话音一落,皇帝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宁太后见此,心中紧绷的弦陡然一松,即便向来刚强的她此时眼底都有些湿润。
沐清歌重新为皇帝把了脉,又检查了一遍,才确认了心中的答案。
“一会我写个方子,以后就让太医按着方子上面的穴道为皇上施针,可以减轻些症状。”
她说着再次打量了眼皇帝,那分明已经是油尽灯枯的迹象,即便是她,现在也回天乏术了。
紧接着她对宁太后道:“太后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宁太后微微点头,带着沐清歌去了前殿。
“太后娘娘,皇上是从何时开始出现这种状况的?”
“大约是在十年前,十年前皇帝只是逐渐感觉浑身乏力,后来慢慢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皇上平常是不是经常出现昏厥的情况?”
宁太后淡淡点头,“皇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处于昏迷状态。”
沐清歌闻言,犹豫道:“皇上已经……病入膏肓,只怕……”
“有话但说无妨。”
“依皇上现在的情况,只怕是药石罔然。”
就算是有了那巨蟒蛇胆,皇帝的身体情况也撑不了多久。
宁太后眸光微敛,“皇帝他还有多少时间?”
“最多一年。”沐清歌缓缓道。
宁太后闻言,心中微微一松。
一年也好,至少比太医院确诊的皇帝只有一月时间好了太多!
眉头渐舒,淡道:“皇帝的病还要麻烦你。”
“医者仁心,太后娘娘不必客气。”
“好了,晚宴差不多快开始了,你和璟儿快些过去吧。”
沐清歌微微颔首,抬眸看着宁太后,威严的眉宇间沁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戚色。
这次晚宴,说起来不过是普通的家宴罢了。
晚宴设在了长锦殿,沐清歌和夏侯璟来到的时候,段祺陵和凤婳儿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看到二人进殿时,水汪汪的大眼睛兴奋起来,“璟哥哥,嫂嫂,你们终于来了,我们已经等你们许久了。”
“对了,皇兄现在如何了?”她一向明媚的脸上划过一抹担忧。
沐清歌微微一滞,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此时,一旁浅酌的段祺陵,手中的动作一顿,悠悠抬眸,“小婳儿,去看看宁太后来了没有。”
妩媚的凤眸内染了丝迷离,没有醉意然而人却先醉了。
过了半晌,殿外传来了一声尖细的声音,“太后娘娘驾到!”
紧接着一抹绛红掠进了众人的视线之内,宁太后款款而行,周身气质雍容华贵、尊贵无双。
她的眉宇间蓄着威严,隐去三分柔美,多了一分刚强大气。
行走间裙带当风,裙裾逶迤,尽显端庄。
而她的身侧是同样优雅贤淑的宁清秋,脸上挂着温婉的浅笑,步履聘婷,当显世家风范。
“见过太后娘娘。”
“起身吧。”宁太后落了坐,向众人吩咐道。
“这次晚宴是为璟儿和他的王妃接风洗尘,这里没有外人,大家不用拘礼。”然后她对沐清歌道,“在南唐住的可还习惯?”
沐清歌点头,“在这里一切都很好。”
“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多谢太后娘娘。”沐清歌应道。
紧接着,宁太后的眸光缓缓落在了握着金樽的段祺陵身上,眸光微敛。
对着身边的嬷嬷道:“去给离王殿下撤酒换茶,再吩咐下去,备下醒酒汤。”
段祺陵轻嗤一声,把玩着手中的金樽,看着里面清澈的液体,一仰头一饮而尽,然后随意的放下了金樽。
这时,他眼中的迷离更甚了。
刚才他虽然向宁太后行了礼,但是却根本称不上尊敬。
从始至终,他的眸光都没有朝宁太后看一眼。
沐清歌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下意识的看了眼身侧的男人,夏侯璟深邃的眸光看了眼段祺陵,眉头微蹙。
他抬手握上了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示意她不必在意。
宁太后不在意段祺陵的不尊敬和无所谓的态度,对身侧的宁清秋道:“秋儿,去给离王倒杯茶,醒醒酒。”
段祺陵闻言,捏着茶盏的手指蓦地收紧,似乎下一瞬就要发作。
宁清秋将段祺陵的反应看在眼中,轻咬了唇,然后温温一笑,“秋儿想要侍奉在姑姑身侧,今天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姑姑不要赶秋儿走。”
宁太后眉头微蹙,看着宁清秋的眸光有些无奈。
此时,凤婳儿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母后,儿臣去给二哥添茶好了。”
她说完,直接走到了段祺陵的桌前,给他添了杯茶,“二哥,璟哥哥和嫂嫂来了南唐,你再高兴也不能多喝,喝酒伤身。”
然后她一扭头又对宁清秋道:“有秋姐姐在母后身边伺候最好不过了,以前母后总是说我不如秋姐姐体贴周到。”
她的语气里带了丝小女孩特有的娇嗔。
凤婳儿两句话轻松地缓解了刚才的尴尬,殿内的气氛逐渐多了丝轻快。
紧接着,婢女依次捧着膳食入殿。
沐清歌面前的青铜金樽内盛放着的红色透明液体,在明亮的夜明珠下发出醉人的光泽,煞是好看。
凤婳儿见她对果酒感兴趣,忙热情的介绍道:“嫂嫂,你面前的桑葚酒可是我南唐最有名的果酒,不醉人,你可以尝尝。”
沐清歌心中微动,握起酒樽,浅浅酌了一口。
甘甜,凌冽的味道瞬间弥漫了她的整个口腔,仿佛丝滑的绸缎漫过喉咙,顺着喉管向下,一直拂向胃里,温暖而舒适,整个人都变得熨帖。
沐清歌不懂酒,只觉得这酒十分好喝,便又斟了一杯。
品酒时,她的神情如猫一般,一下子撩动了夏侯璟的心弦。
他的眸光情不自禁的落在了她娇嫩欲滴的樱唇上,心中涌出一亲芳泽的冲动。
连饮了几杯,沐清歌觉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热,花颊上浮现了两抹绯色。
此时她樱唇欲滴、贝齿晶莹,微张的嘴里酿着酒气,别样勾人。
夏侯璟见此,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没想到这个女人的酒量这么浅。
晚宴不疾不徐的进行着,觥筹交错间夜色渐深。
清茶解酒,此时段祺陵的酒意也已经去了大半。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宁太后的声音。
“璟儿,你这次在南唐多留些时日,等离王成亲之后再回东楚吧。”
她身侧的宁清秋闻言下意识的朝那一抹红衣看去,就看到向来妩媚的段祺陵周身多了抹戾气。
“砰——”
下一瞬,段祺陵手中握着的茶盏蓦地化作了一抔齑粉。
他霍然起身,冷冷扫了眼宁太后,“我不愿!”
一开口尽是讥讽!
他的眼底有冷煞,有嘲弄,还有一抹浓烈的恨意。
什么家国大义,什么江山社稷。
当初,就是这个女人用这些所谓的大义生生拆散了父皇和他娘,还将他娘亲活活逼死!
如今,她还妄想用当年对付他娘的那一套来对付他么?
宁清秋是很好,可是他早已心有所属。
而且,他的人生她凭什么来干涉?
他刚想转身拂袖离去,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冷冽的声音,“祺陵,不得放肆。”
“哼。”段祺陵冷哼一声,一撩衣袍重新坐了下来,妩媚的眸子染了丝怒意。
宁清秋见此,凝眉对宁太后道:“姑姑,我和离王殿下的婚事不必如此着急……”
“还不急么,你都快十八了,这件事由不得他!”宁太后眉宇间染了丝厉色。
段祺陵紧紧握着拳,周身的冷气摄人。
宁太后将眸光看向夏侯璟道:“璟儿,离王向来听你的话,这件事情,还要你多多费心。”
夏侯璟闻言,轻轻颔首。
原本好好的一顿晚宴,顿时不欢而散。
由于天色已晚,宁太后将夏侯璟和沐清歌留宿在了宫中。
出了长锦殿,微凉的夜风拂在脸上,原本微醺的沐清歌顿时醒了酒意。
不知是夏侯璟走得太快,还是她迈的步子太小,她和夏侯璟之间隔了一大截。
“王爷,你就不能等我一下么?”
不知是不是醉酒了的原因,沐清歌一开口,便尽显娇嗔。
夏侯璟一回头,就看到清幽月光下的沐清歌花颊绯红,凤眸沁了迷离,粉唇晶莹,美好的让人想去采撷。
沐清歌走近,他一把攫住她的小手,感受手心处传来的那一抹温热,仿佛一直流进了心中。
沐清歌被夏侯璟这一突然起来的行动惊得秋瞳微张,原本在体内流窜的酒气一股脑的涌进了大脑。
冰凉的触感,带给了她一阵阵过电般的触动,让她不想去拒绝,只想沉浸在他的气息里。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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