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现在长安城的人,一门心思只想着挣钱,最吸引眼球的,便是那精瓶的第四批货运来了。
无数人排起长队之后,却是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
这一次的货很多,非常的充裕。
至少比第三批还要多一倍以上。
当然……现在想要求购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许多人已经尝到了甜头,七贯钱变成接近二十贯了,没错,现在的市价,已经隐隐有突破二十贯的迹象。
现在已经不只是有人去盯着那新货,便是旧货的市场,也是热闹非凡,不少专门收购精瓷的店铺已经开起来,往往收购的价格会比市价低一些,譬如现在的行家大抵是在十九贯七八百文上下,而店铺里只十九贯收,若不是急等着钱用的,往往不肯来店铺里来,宁愿寻其他的买主。
这就是甜头啊,当初也有人十四五贯收了二手货,结果这精瓷居然涨到了接近二十贯,一个月功夫,直接大赚一笔。
世上还有比这更好赚的钱吗?
人的贪欲是无穷的。
起初的时候,肯定有人觉得这有些不正常,可看周遭的人都挣了钱,这个时候,自然就坐不住了,也开始动了心思。
不只是寻常的富户,便是那些世族,也越发的焦虑了。
有人想要虎瓶,朝思暮想。
也要人觉得自己手上的欠条,一直放着,这不是等着贬值吗?
随着铜矿的发掘,以金铜为储备金的时代里,陈家发出去的欠条,自然也就越来越多,这么多的欠条流通于世面,通货膨胀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今日的一百贯,放在一年之后,可能就成了九十六七贯了。
这种膨胀,可能对于寻常百姓人家而言不会有什么知觉,毕竟他们一年到头,也攒不下一贯钱来。
可对于拥有巨量财富的世族而言,这却是不可以接受的,敢情再过十二二十年之后,自己积攒了数百年的财富,就要缩水一大半哪。
现在这精瓷……几乎一直都在上涨,某种意义而言,这玩意简直就是抗通膨的利器,多买一些……存放在家里,放的越久,价值便越高,这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了。
甚至……这比放贷还香,这放贷,不还担心人家不肯还钱吗?
一时之间,长安城万人空巷。
虽然货多,可依旧还是没有抵住人们的热情。
……
到了第六批的时候……精瓷依旧一大批一大批的送来,此时许多人已经开始嘀咕起来,不是说这精瓷很难制吗,怎么看着……好像产量越来越高了?
这第六批,已经足足有六千多件之多了,几乎一批货比一批货要多,且这产量,看着像是成倍的增长。
这第六批货开售的时候,其实书斋中的武珝已经开始有些焦虑了,实际上,她心里其实有点慌。
这一批货太多,她本是希望将货维持在四千件左右的,六千七百件,在她看来,实在有些太冒险了,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整个价格的崩盘。
所以她一直在书斋里焦虑的等着消息。
倒是陈正泰显得很轻松,他高高兴兴的样子,居然还兴致勃勃地和李承乾去跑了一趟马,而后大汗淋漓的回来。
武珝见了他,忙迎了上来,却是皱着秀眉道:“恩师……市场上,似乎隐隐有价格维持不住的迹象了,昨日还一直维持着二十贯零七百文的价,可现在……已经开始有人二十贯零四百文就售卖了。以往根本没有倒挂的情况,若是再没有办法,可能会引发价格的崩盘……那收购精瓷的铺面,现在也已开始调低了一些收购的价格了,而且收购变得谨慎,显然……是发卖的人变多了。”
“怕个什么。”陈正泰泰然自若地摇摇头,而后胸有成竹地道:“你呀,只盯着供需的关系,却不知维持价格的手段,还有一样东西。”
武珝狐疑的看着陈正泰,心说,当初你教我的就是这个呀。
陈正泰便道:“知道为何我要用精瓷来做理财吗?”
武珝此时又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她这大脑,颇有几分系统重装的征兆了,忍不住定定地看着陈正泰道:“还想请教。”
陈正泰笑了笑道:“你一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我们这精瓷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唯一性,其他地方做不出这样的精瓷来。除此之外,它的产出,完全控制在了我们陈家手里。也就是说,它是最容易受到操控的。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政策也握在我的手里,当你的供需关系,没办法操控的时候,我这看不见的政策之手,就该让他们尝一尝什么叫做我说它值钱它就值钱了。”
武珝一时愣了:“看不见的政策之手?”
她有点懵,对于这个词,太新鲜了!
陈正泰坐下,施施然地呷了口茶,而后叫道:“陈福,陈福死哪里去了?”
外头,陈福探着脑袋道:“在。”
陈正泰道:“玄成来了没有,不是说了今日让他来的吗?“
陈福便立马道:“魏相公早就到了,正在大堂那里候着呢。”
陈正泰大怒:“为何不早说?”
陈福便委屈的道:“殿下不是说了,不能在深入交流的时候……”
陈正泰不耐烦地打断他道:“立即给我将人叫来。”
过了没多久,魏征腋下夹着一个簿子,在陈福的引路下,徐步来到了书斋。
进了书斋,他先和陈正泰见过了礼,而后他目光瞥向了武珝,武珝在他面前,正襟危坐,一副乖巧无比的模样,魏征则朝她默默地点点头,武珝回之以不露齿的微笑。
陈正泰看了看魏征,咳嗽一声道:“玄成,我让你做的事,妥当了吗?”
“已经妥当了。”魏征认真的道:“这些日子,我连日走访,发现了交易所里许多违规的地方,譬如有人内幕交易,有人练手一起操控股票的涨跌。还有人暗中……”
陈正泰压压手打断他道:“不必细说,这些……我都略有所闻。”
交易所成立才几年,当初建立的时候,本就很粗糙,根本就没有规矩可言,现在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早就玩精了,找到了交易所里的各种漏洞,大发其财,这等事……陈正泰不是不知道,所以……建立一个法规,杜绝这些事,已是很迫切了。
而魏征确实在寻找问题方面,有着一种让人叹服的天赋,他在朝中是个喷子,而到了交易所这地方,则就是大喷子了。
因为他万万没想到,交易所这种地方竟然比朝堂还要肮脏,各种做局和内幕,简直骇人听闻,这若是不管一管,那还了得?
此时,魏征从腋下取出了簿子,对陈正泰道:“恩师若是也知道内情,那便再好不过,那我便不一一的说了。交易所不是没有好处,这可以让那些真正需要钱来扩大经营的买卖,寻到他们所需的资金,可是学生发现,虽然交易所有不少的好处,却也有一群为劣迹斑斑的人从中牟利,而且手段极为卑鄙无耻。学生在家苦思冥想了许多日,大抵列了这么一些章程,希望借着这些章程杜绝这些事,还请恩师能够过目。”
陈正泰点头,伸手接了章程,打开细细地看了看。
不得不说,这魏征确实是个人才,虽然历史上,人们总将魏征比喻成一个专业劝谏的人,可实际上,这个人却是个脚踏实地的人,劝谏不过是他业余的爱好而已,他办起事来,还是滴水不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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