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姿勃发的少年站在船沿,少女软糯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入他的耳朵。
谢行蕴临风而立,望着白羡鱼的方向沉默了两秒,认命般从怀里拿出一本食谱。
“笔。”
萧正拿来了笔,弯腰递上。
看着自家公子提笔,在食谱的第一页补充上了凤梨酥。
一切准备就绪后,谷遇也来了,一身瓶瓶罐罐的绑着,走路还叮当响,药箱都快盖不住了,但饶是如此,他的另一只手还是空了出来,拿着一把扇子风流倜傥地扇风。
他选了个能见着日光的地方,把药草和蛊都拾掇了出来,让它们晒着太阳。
两艘船上住着的大都是谢家和白家的侍卫,谷遇收拾完就看到萧正在一旁边走边训话。
众人噤若寒蝉。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希望你们能明白。”
“若是背着我嚼舌根,暗地里把事宣扬出去。”
萧正将一片叶子捡起,轻轻一握,浓绿色的浆水留下滴在船板上,叶片瞬间被碾个粉碎,“下场就会和这叶子一样。”
“是!”
谷遇也认识萧正,萧正本是南诏王派给谢行蕴的。
他笑着搭上他的肩膀,萧正转头,意外道:“你怎么也来了?”
“搭个顺风船,你这是在训诫什么呢,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也给我说说。”
萧正看众人一眼,“继续巡逻。”
“是,萧统领!”
“这不白五小姐也一道来了,我就让他们别乱说,免得到时候又是满城风雨。”
谷遇挑挑眉,“白羡鱼也来了,哪呢?”
“那里。”萧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左手边的船。
谷遇看到了,点点头,纳闷道:“那以你家公子穷追猛打的劲,居然没有和她待在一艘船,这是转性了?”
萧正正色道:“公子倒也没有穷追猛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他说着顿了顿,小声道:“但是公子也并非不想去,只是白五小姐的哥哥也在那艘船上。”
正说完,临船就有一道深沉的视线投射过来。
萧正和谷遇同时一僵。
白景渊负手而立,眉峰皱起,像是能听见他们的谈话一般。
“这就是白羡鱼的哥哥?”
谷遇小声问。
“是,他叫白景渊,你称呼他为白大人就好了。”
谷遇瞧着白景渊,默默给谢行蕴捏了一把冷汗,看样子他这追妻之路还很漫长啊。
没记错的话,白羡鱼上头有四个哥哥吧?
要是以后白羡鱼被他欺负了,纵然谢行蕴家世显赫,也够他喝一壶的。
这么想着,谷遇又有点幸灾乐祸。
*
白羡鱼的屋子收拾了出来,灯火随着水流漂浮在红色蜡烛上。
她戴上了娘亲给她留下的玉佩,带着它回江南,也算是带着娘亲一道回家了。
登船之后,乌云就开始扩散,行船之时,已经有隐约的雷鸣声了。
白羡鱼把窗户打开,河水倒映了阴沉沉的天色,像是一汪黑水。
而她正对面的位置,谢行蕴也正好打开了窗。
白羡鱼:“……”
她默默又关上,可两船并行,无论她打开哪一扇,对着的都是谢行蕴的位置。
白羡鱼思考了两秒,还是把窗户打开了。
谢行蕴打开窗之后就没有其余的动作,双手环着胳膊靠着窗沿,玄金色的护腕一直扣到他的指关节,手指修长有力。
见她一阵捣鼓之后还是把窗户给打开了,唇角略微勾了勾。
白羡鱼背对着窗户开始吃东西,白景渊每个都给她买了十份的量,足够吃到下船了。
谢行蕴扫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到自己房屋中央。
中央摆着一张圆桌,一本被翻的泛黄的书,一团面粉,还有各种食材。
他解开护腕,撩起袖子,长指翻开一页,皱眉思考。
……
深夜。
白羡鱼用完晚膳之后就有些不适,她以为是吃多了,于是站起来走了走。
可越走,越是觉得心口堵得慌,像是被人塞了一团破旧的棉絮,还有一种反胃的感觉。
她扶住椅子,想要缓解一下。
绿珠端着脸盆进来,见状立刻放下,跑过去道:“小姐,你是不是晕船啊?”
那股反胃的感觉越来越厉害了,听绿珠这么一说,白羡鱼觉得头好像也有些晕,“好像是。”
绿珠赶紧给白羡鱼拍拍背,“小姐,我这就去请大夫。”
船上是请了大夫来的,白羡鱼捂着心口坐下,“好。”
谢行蕴正捏了一团面粉想要和,可听到了白羡鱼侍女的声音。
两船之间有一道铁索连着,他踏过铁索翻窗进去。
白羡鱼小脸都有些发青了。
“晕船了?”谢行蕴眉心皱的死紧,手指搭上她的脉。
“等我一会儿。”
白羡鱼不能开口,一开口她觉得自己会忍不住吐出来。
谷遇正睡得香甜,猛不丁被人攥住了衣领提起来!
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谁啊!”
定睛一看,谢行蕴站在他的床前,脸色阴沉如水,“晕船的药,配。”
谷遇:“……”
“你还晕船!”
“不是我。”
谷遇从他手中解放出衣领,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不是你,那就是你的宝贝疙瘩喽。”
谢行蕴冷道:“少废话,快配。”
“好好好。”谷遇赶忙下榻配药,“怎么说我也是个神医,居然大半夜被你拉起来配晕船的药,这也太大材小用了。”
能让他随身携带的都是些顶级的药材,千金难求的,可不是大材小用了嘛。
他三下五除二配好药,刚包好,就被谢行蕴提了起来。
挂在他手上的谷遇:“……”
“你宝贝疙瘩那么娇娇弱弱的,你这力气这么大这么粗鲁,就不怕以后抱她亲她的时候伤到她!”
“闭嘴吧。”
“……”
一阵天旋地转,谢行蕴把他丢在船板上,谷遇哎呦一声,然后就看到谢行蕴夺走了他手中的药包,给白羡鱼送了进去。
他坐起来揉揉胳膊,暗道一句,“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
这也太见色忘义了!
就在谷遇以为自己被抛下的时候,谢行蕴又跳窗出来,朝他走来。
居然还伸出手,帮他把扯乱的衣领给整理好,又把自己的袍子脱下来,套在他身上!
虽然动作很粗鲁,但是谷遇一整个惊呆了。
片刻之后,谷遇略显欣慰地拍拍谢行蕴的肩膀,“我错怪你了,不过不用担心,我不会着凉的。”
仅着中衣的谢行蕴闻言,抬眸慢悠悠地看他一眼,“衣冠不整,怎么给她看病。”
谷遇:“……”
谢行蕴检查了一下,熟练地提住他的后领,把谷遇带到了白羡鱼面前。
绿珠方才已经拿过谢行蕴给的药,去煎药了。
谷遇差点没站稳摔一个跟头。
好在他稳住了,看到白羡鱼的脸色这么难看,他倒是能理解谢行蕴为什么这么着急了。
谷遇正了正表情,给白羡鱼号脉。
接着仔细瞧了瞧她的脸色。
“……确实是晕船的症状,把我刚才配的药喝下去,这一路上就不会晕船了。”
谷遇说完,才发现一旁还站着个大夫。
他嘴角抽了抽,“我说行蕴,你宝贝这不是有大夫吗?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想到他的珍稀药材,心痛地好像在滴血!
谢行蕴淡道:“给小鱼儿用的,自然要是最好的。”
谷遇险些背过气,一屁股坐在船板上。
那大夫觉得情况不对头,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立刻找个理由离开了。
谢行蕴半蹲下去,给白羡鱼撩起鬓边散落的发丝,“忍一忍。”
白羡鱼艰难地看他一眼,没忍住吐了出来。
谷遇瞪大眼。
她全部吐在了谢行蕴身上!
白羡鱼也一愣,眉心皱的更紧了。
最为淡定的反而是谢行蕴。
他把中衣脱下,用手给她擦了擦嘴角,温声道:“还想吐吗?”
白羡鱼眨了眨眼睛,摇摇头。
谢行蕴居然直接摊开了中衣,放在她下巴的位置,“吐出来会舒服一点。”
“你不是有洁癖吗?”谷遇问。
谢行蕴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女孩轻蹙的眉,伸手点了她两个穴位。
这下白羡鱼彻底忍不了了,手抓着他的肩上薄薄的一层里衣,弯腰边咳嗽边吐在了他的中衣上。
谷遇叹了口气,环顾四周,找来了一块巾帕,递过去。
谢行蕴接过,给她擦拭嘴角。
白羡鱼吐出来,确实要好受多了,她凝望着谢行蕴俊美的脸庞,“我不是故意吐你身上的。”
“我知道。”谢行蕴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瓣,额头抵着她的,“不用跟我客气。”
白羡鱼被吻之后,心头微惊。
刚才发觉他要亲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可是谢行蕴扣住了她的后颈,不容她拒绝。
可她方才才吐过,自己都嫌脏,谢行蕴都不怕脏的吗……
“小姐,药来了!”
绿珠端着一碗药过来,谢行蕴掀起眼皮,“给我吧。”
绿珠犹豫了一下,给了他。
白羡鱼这回也不怕苦了,只想让那种恶心反胃的感觉赶快消散。
她端起碗,捧着比她的脸还大的碗喝了下去。
很快见底。
白羡鱼苦的打了个哆嗦,生理性的眼泪都被逼出来了,看着有些可怜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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