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白离也极为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不肯放过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白羡鱼的视线再度转向那两张地图,似乎在皱眉思索,并未直接回答他们的话,而是道:“白离,姬霜的信送到了吗?”
“应该已经送到了姬霜小姐的手上,过些时日姬霜小姐的回信就会来了。”
“嗯。”白羡鱼思忖片刻,“若是来了信,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切记要保密,绝不可让其他人发现,不然会导致不可挽回的结果。”
“是!”
“好了,夜深了,有什么事情白天再说吧。”白羡鱼把两张地图收起来,“等姬霜的信来了,我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们。”
白离和绿珠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
镇北侯府内。
在各种灵丹妙药的作用下,谷遇的伤养的差不多了,距离谢行蕴和白羡鱼的婚期越近,他这心里也心慌的厉害。
“谷公子,您要的书。”
谷遇点了点头,眼睑下乌青一片,“好,多谢。”
“谷公子客气。”
侍卫退下后,谷遇拿起一本名为《奇蛊论》的古籍,若非谢行蕴从中协助,他也不可能拿到宫内的古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谷遇翻了几页,眉心却逐渐皱起。
这本古籍距离如今不过数百年,如同个人传记,主要讲的是一位被称为“蛊师”的土大夫生平。
如果是一般的土大夫传记,绝不可能有资格被太医署收集在宫内。
“……南阳有个擅长蛊术的土大夫,在蛊灾席卷全城时,白丁之身研究出了解蛊之药,以身证之,没曾想居然比所有名医的办法都管用,顺利解决了一城之患,被南阳百姓称之为神人……自此以后他开始研究各种各样的蛊药,甚至有传言,他曾经研制出过情蛊……”
谷遇瞳孔剧烈收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情蛊的解药。”
他自言自语道:“只可惜,这位土大夫后面因为一些特殊原因避世而居,无人知其下落……”
电光火石间,谷遇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不可置信地再度看向古籍中所记载的,“蛊师及蛊师之后,眉间一块白翳,形如桑叶……”
如果是两百年前的事情,那么这个蛊师的后代很可能延续了下来。
情蛊的解药若非没有情蛊,那么解药也用不了,也就是说,解药很可能被传了下来。
谷遇擅蛊,年纪却还小,对于蛊药一事并未太过钻研,原先是觉得没必要,如果现在再给谷遇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会想跑到过去把自己掐死……
可更为重要的是。
“我在云游期间,正巧见过一个眉间白翳,形如桑叶的男人。”谷遇头皮发麻,不敢相信事情居然这样巧,“而且他似乎说起过,祖上也是大夫。”
“若是没有记错,我撞见他的地方是在……齐州!”
谷遇当即从椅子上跳起,激动道:“有办法了!有办法了!”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齐州一定有他想要的东西!
“来人啊!给我准备去齐州的船票!”谷遇兴奋地笑道:“还有告诉你家主子,说我有办法了,等我回来事情便可解决!”
齐州。
多日未曾露面的傅院判出现在了齐州城内。
他刚从一个医馆走出来,面露愁容,医馆掌柜的紧接着走出来,“傅大哥!您这就走了?”
傅院判颔首,紧皱眉,“是啊,我找他找的急,掌柜的你要是有任何消息,请务必告知我,老夫感激不尽。”
“傅大哥说哪里的话,您可是我们齐州出去的大神医!令尊告老还乡住在咱们齐州,不知道接了多少义诊,那可是齐州之福啊,小弟若是能帮的上您,一定帮!”
傅院判犹豫一会儿,“嗯。”
他已经离宫许久,名义上是回乡探亲,实则是有了蛊师后人的下落,于是便急急赶来了齐州,可惜的是他赶到之时,蛊师又销声匿迹了。
不过齐州是他的故乡,要打听消息倒也方便。
“只希望能早日寻到他吧。”傅院判叹了口气,不再停留。
谷遇连夜登上了开往齐州的船,出发前,萧正接到了消息。
谢行蕴房中的灯已经熄灭,想到事情的重要性,萧正还是敲了敲门,惊喜道:“公子,谷遇公子已经离开去齐州了,他说自己找到了解决情蛊的办法,等他回来,情蛊便可解决。”
半晌,里面才传来声音,“嗯。”
萧正听到回话,略有些好奇,公子这声音怎么听着并不太高兴。
正想离开时,少年的声音再度传来,“距离大婚之日,还有多久?”
萧正道:“还有一月。”
说完他觉得奇怪,公子对于大婚的日期一向精确到天,怎么突然问他这个。
问完之后,谢行蕴没再出声。
萧正等了一会儿,估摸着他是睡着了,便走开了。
谢行蕴并未睡着,他低垂着眼皮,俊美的脸庞隐在黑暗中,神情晦暗不明。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那日傍晚,他和白羡鱼一道回府之后,她神色不明地说要问他一件事。
可惜被打断了。
而她似乎也并不准备问了。
“究竟是……何事。”他半抬着眼,眸底卷携几分倦意。
只剩一个月了。
若是告诉了她真相,她也不会信他。
谷遇是他的朋友,情蛊是谷遇所炼,情蛊……最后到了她的身上,这一切过于巧合,若他不是局内人,也必会误会。
而解释不清的后果,便是婚约作罢。
她爱他吗?
若是没了情蛊,她定会像从前一样待他如陌生人一般,也许会更糟。
她会不会至此再不愿看他一眼,甚至嫁给别的男人?
谢行蕴心脏猛缩,一阵阵的抽痛,痛感很快延伸至全身,太阳穴跳的他头痛欲裂。
良久。
他闭上眼,轻声道:“……再等等。”
“等等。”
等成婚了,等他找到了证据,证明情蛊非他和谷遇有意为之,到那时再告诉她。
只不知道为何,心里如此不安。
……
谷遇很快便到了齐州,齐州距离京都并不远,他日夜兼程,七日之后到了齐州城内。
随便找了家下榻的客栈,谷遇便火急火燎地往城外冲。
“没记错的话,那男人好像是住在这附近。”他看了眼周围青葱的树林,凭借记忆很快找到了一条路。
谷遇不断祈祷,“一定要在这里,就算没有解药,有些关于情蛊解药的记载也是好的。”
只要有些眉目,他就不信他做不出来!
在山里打转了许久,谷遇总算来到了一间茅草屋旁,“就是这里了。”
他踏出一步,却生生停住。
茅草屋的门紧紧闭着,可旁边却站着一个熟悉的面孔,谷遇曾经为皇后医治过,也接触过不少宫中御医,而眼前这一位,就是太医署之首,傅院判。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也是来找蛊师后人的?”谷遇心中有疑,“他来找他做什么?”
他决定按兵不动,看看傅院判到底为何而来。
一连几日,傅院判都来到茅草屋旁守着,自打从一位老人口中得知了那位后人的住处,他也不管他多久回来,就一直在这守着。
谷遇本来还不确定,可现在看到傅院判在这里,越发笃定他要找的人一定在这。
他找了个地方,随便收拾了下就默默等着。
除非用膳,否则他寸步不离。
傅院判同样如此,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七日之后,茅草屋等来了它的主人。
谷遇抓住草木,当即坐起,看着那眉间白翳如桑叶之人,激动的差点暴露。
傅院判亦是十分激动,他整理了下衣衫,大笑着上前,“老夫傅泽元,敢问兄台可是蛊师后人!”
那男人背着一个药草箩筐,里面装满了药草,其貌不扬,细看眉间印记还有些吓人。
他惊讶了一瞬,看着傅院判道:“傅泽元?您是大夔皇城里的那位傅院判?”
莫说齐州,傅院判在附近几州也极为有名。
“正是老夫。”傅院判苦笑道:“小友,老夫特意从京都赶来,就是有些东西想要请教请教你,等了许多日,才打听到你的住处,可来了你又不在,老夫只能在这里傻等着了。”
男人笑了笑,“傅兄莫要见怪,小辈去了隔壁州,那里有一处人家的儿媳被施了蛊,据说极为凶险,还会传染,小辈好奇便去看了看,顺带疗蛊救人。”
傅院判皱眉,“现在情况如何?”
“自是已经治好。”男人笑道:“不知傅兄所来为了何事,说不上指教,可若是能给傅兄一点启发,那小弟也倍感荣幸。”
谷遇在一旁都快急死了,听到这里,顿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聚精会神地附耳听。
傅院判笑了笑,不再废话,直说道:“老夫曾听说你祖上那位曾经研制出很多蛊虫的解药,其中不乏一些极为罕见的蛊,比如说……情蛊?”
男人和谷遇同时一愣。
谷遇心中骇然,喃喃道:“情蛊?”
他居然是……为了情蛊解药而来!
难道这世上,除了他之外,还有人炼制出了情蛊?
不,谷遇心里冒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傅院判求解情蛊之药,会不会就是为了解白羡鱼身上的蛊!
也就是说,白羡鱼,她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被种了情蛊!
那她为何还要答应同谢行蕴的婚事?
谷遇不敢往最坏的结果去想,可偏偏控制不住!
傅院判见男人不说话,有些急了,“小友为何不说话,难道是古籍记载的有误?还是说你祖上并未研制出过情蛊的解药?”
男人沉默良久,“有是有,不过傅兄可否告诉我,这情蛊是何人所炼?”
傅院判被问住了,他并不知道情蛊是何人所炼制,能炼制出这样的奇蛊,定不是籍籍无名之辈,然他也不能妄加揣测。
“傅兄莫怪小弟唐突,小弟只是觉得这炼蛊之人乃奇才,想要结交一二,毕竟我解蛊,他炼蛊,兴许能成为朋友。”
傅院判没有隐瞒,“此蛊老夫也不知是何人所下,中蛊之人身份尊贵,等解了蛊,老夫定会问问她,若知道是谁,老夫也会来信告知。”
男人这才笑了,“如此甚好,那傅院判,请随我来。”
谷遇全程听完了,心里惊涛骇浪。
他越想越可能,白羡鱼住在京都,若是她发觉自己身体不对劲,定会寻京都医术最高明之人来医治,而京都医术最高明之人,不就在太医署吗!
太医署医术最高明之人,不就是傅院判吗?
谷遇眉头死死皱着,“不行,我得马上告诉谢行蕴!”
告诉他,白羡鱼已经知道了,可还表现的这么风平浪静,定是心里有了什么决断!
而这决断,肯定是谢行蕴承受不了的。
他即刻从包袱中拿出纸笔,开始写信。
傅院判从蛊师后人手中接过玉瓶时手都在颤抖,他行医几十年,也未曾见过如此难解的蛊,想到两百多年前有人研制出了解药,不由得心生敬佩。
再三感激之后,傅院判拿着解药前往京都。
与此同时,谷遇也踏上了回京都的船。
“……但愿一切来得及。”他看着前方傅院判的船,闭上了眼睛。
在这两人赶往京都之时,姬霜已经在去往京都的途中。
夜色下,她骑着汗血宝马,昼夜驰骋,长发凛冽。
可深沉的夜色都遮掩不住她脸上的慌乱,马侧系着几个包裹,皆是白羡鱼要的东西。
姬霜自觉自己任性,而羡鱼十几年来未曾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没想到这一回,她居然能做出这种决定!
想到之后她要配合她做的一切,姬霜彻夜无眠。
她这是把她的命都交到她这了。
她怎么就这么放心,要是她……她万一出了什么错。
姬霜心里猛然蹿出一丝寒意,罕见的不自信,不过也仅仅只有一瞬,下一刻,她停在溪水旁,用溪水洗了个脸,再将脸上的水珠都擦干净。
看见水里倒映着的略显憔悴的一张脸,姬霜凝视片刻,眼神坚定,起身离开。
“……等我来,小鱼儿。”姬霜一跃上马,神色凝重,“我定不会让你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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