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嗖”的一声,身后有劲风袭来,富魁心中后背来箭,于是本能闪躲,同时挥刀格挡,但不想对方是乱箭,嗖嗖嗖嗖,连珠射来五六支,他连闪了几支,最后一支却是闪不过,砰的射在他的后腿上。
“啊。”富魁全身剧痛,但却不回头,咬牙坚持向前追赶。
……
朱慈烺沿着山道,向前狂奔,唐亮紧跟身后,不过很快的,两人就感觉到了身后追击的脚步声,朱慈烺回头一望,只见八九个流贼正急步跟来,八九人都没有披甲,皆是轻身便衣,行动极快,转眼间,已经又追近了好几步,而就在这一瞥之间,朱慈烺似乎看到一个有点熟悉的娇小身影……
不过他来不及多想,眼见流贼越追越近,再这么继续沿着山道狂奔,肯定要被追上,于是他叫一声:“唐亮,进林子!”
唐亮会意,于是两人冲入道边的林子。
一边冲,朱慈烺一边卸掉了上身的银甲,连短弓也不要了,只提着手中的长剑。
九个流贼在身后紧追不舍。
原本朱慈烺以为,冲入山林,就可以凝滞追击,找寻躲藏之处,以待宗俊泰佟定方来救,但进到林子之后,他就发现自己错了,九宫山上的林子,虽然不太茂密,但却极其难行,到处都是石头和坑洞,稍不留意就会崴脚,而流贼对山林的熟悉,远胜过他和唐亮,脚步像是飞一般,随着靴子布鞋踩在草间的沙沙响,感觉九人已经越来越近,几乎就在耳朵后,不过奇怪的是,九人却没有人呼喊他朱家太子的名字,只是喊左边右边,始终呈扇形包围他,令他无法突出包围圈。
“呀!”
跑着跑着,朱慈烺忽然脸色大变,因为他震惊的发现,前面竟然是没路了。
——————原来,这里竟然是一处悬崖,冲到崖边一看,足足三丈高,将近十米,想要回身,找寻另一个方向逃跑,却已经是来不及了。九个流贼已经追到了十几步之内,林木树叶之间,不但已经能看到他们手中的刀光,甚至能看到他们的脸。
要不拼了?
这是朱慈烺脑子里面第一闪过的念头。
自从穿越以来,除了学习兵法,研议国策,他另一个重点就是强健身体,向董琦王辅臣等人学习武艺和剑法,如果一对一,朱慈烺自认不会输过一般的流贼精锐,但面对九个,他知道,自己是没有机会的。
而宗俊泰等人一时半会是不可能追到的。
他不能被俘。
如果被俘,成了流贼的战利品,他所有抱负和雄心,都将化成流水----大明绝不会让一个被流贼俘虏过的人,继续做太子的,不说朝臣,只说他父皇崇祯帝的刚烈脾气,就不会容忍,那是对天家最大的侮辱。
不管在这之前,他立过多少战功,有过多少辉煌?只这一件,就足以将他从天堂打到地狱。
更不用说,流贼有可能会羞辱他,甚至是拿他的脑袋,发泄羊楼镇之败的愤怒……
所以他不能被俘。
“唐亮,跳!”
朱慈烺冲唐亮吼,在这一瞬间,他已经做了决定,悬崖虽然高,但下面却是一处湖泊,跳下去,未必就死。
唐亮在他身边这么久,早明白了他的脾气和心境,点头:“奴婢先跳!”探头向下面张望了一下,然后大叫一声,箭步冲前,毫不犹豫的就跳了下去。
他在为朱慈烺探路,如果他跳下去,幸运存活,朱慈烺就可以从此处接着跳,如果他不幸摔死,朱慈烺也可以选别的地方。
在朱慈烺的目光中,唐亮双手挥舞,坠入了下方,随即听到砰的一声,像是落入湖中的声音。
朱慈烺于是也不再犹豫,啊的一叫,壮胆同时也是蓄气,扔了长剑,然后箭步前冲,向下跳去。
“拦住他!”
就在身体腾空,跳出悬崖的一刹那,朱慈烺听到了一声呼喊,不是男人,而是一声娇脆的女声,他瞬间就听了出来:哦,果然是那个女刺客……
……
“你说什么?”
临洮总兵牛成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信骑的声音都在发抖:“太子殿下在九宫山中遇上了小股流贼,现情况不明……”
“快走!”
牛成虎大吼,如果太子殿下出了事情,今日军中,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脱不了死罪。
加!加!
牛成虎赶到九宫山时,天色已经大黑,但山中却有火把在闪动,更有一声声地喊:“殿下,殿下~~~”
……
戌时(晚八点),左良玉也到了,听到太子失踪,他红脸也是煞白,急忙督着手下的五百家丁,也进山寻找。
半夜,虎大威的一千骑兵也到了,昨日浴血,杀的流贼丢盔弃甲,全军覆没,虎大威无比痛快,但想不到大胜之后,太子殿下追击张献忠,竟然会出意外……
“找,快去找!”
虎大威疯了一样的进山……
第二日黄昏,抚宁侯朱国弼,陈奇瑜带着一万兵马急急赶到,
武襄左卫指挥使宗俊泰已经两天没有休息了,他双眼通红,跪在地上,话都不说齐整了。
“殿下被小股流贼突袭……我等冲下山来,杀散流贼……但太子殿下却不知道哪里去了?……富魁身受重伤,被我们救下,他说,太子殿下往山林中跑了……于是我们就去山林中找,但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只找到了太子的头盔短弓和臂甲……”
听完,陈奇瑜脸色煞白,双腿发抖的站立不住,他可是罪臣,还没有被崇祯帝赦免,如果太子殿下出了事情,诛他九族都不够啊。
朱国弼更是呆若木鸡,他一个侯爷,原本以为这太子出征,能赚到一些功劳,以光耀门楣,一个羊楼镇大胜,令他欣喜不已,以为功劳到手,可以回京师吹嘘了,想不到竟忽然冒出这么大的一个事,这不是把他坑了吗?他为太子的副手,太子出了事,陛下岂能饶他?
“还愣着干什么?搜山啊!”左柳营主将马德仁跺脚。
陈奇瑜这才惊醒:“搜山,搜山!就算是把九宫山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太子!”
在这之前,抓捕张献忠,解围岳州是大事,但在太子失踪之后,一切的一切,就都是小事了。
陈奇瑜他们脖子上的脑袋能不能保住,关键就看太子能不能平安?如果太子出了意外,从陈奇瑜朱国弼杨尔铭,直到左良玉虎大威,都逃不过重罪,一个亲王遇难,就能让菜市口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何况是国本太子?
第三日,更多的兵马赶到,加入对九宫山的搜寻之中。
第四日,监军御史杨尔铭和承天巡抚宋一鹤也先后赶到。
九宫山地区,聚集的官兵和民夫,已经快要接近十万了,搜索的范围,也从九宫山,慢慢扩展到太平山,乃至整个幕埠山山脉……但依然没有发现太子的踪迹。
第五日,消息传来,但得知羊楼镇大败,张献忠败逃之后,岳州城下的流贼,一哄而散,孙可望带了少部分的流贼,逃入了岳州附近的大山之中,岳州之围自解。
但却没有一人高兴。
第六天。
九宫山地区,已经聚集了二三十万的官兵和民夫,而且还在持续不断的增加中。
红着眼珠子,已经几天没有休息的陈奇瑜将众人召到一起:“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向陛下上奏疏……”
众人默然,这么大的一个坏消息,谁也不敢领衔。
按理说,座中爵位最高的是抚宁侯朱国弼,在太子不在的情况下,上疏应该以他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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