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的责任,肯定是蜀王一半,世子一半。
另外,方孔炤所弹劾的事情,可大可小,如果地方官不想多事,或者说朝廷不想烦恼的话,像是什么垄断棉布,欺行霸市,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地方府衙就可以解决,根本不必闹到中央,但现在,方孔炤却将所有的事情,都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之下了。
这样的事,过往的惯例,不过是训斥藩王,对其不会有任何惩罚,而上疏的地方官员,算是彻底的惹恼了藩王,不但会落的一身骚,而且会被藩王报复,如果是嘉靖世宗帝,说不定情况更糟糕,地方官员说不得会被训斥,因此,对于弹劾地方藩王,所在地区的官员,都是十分慎重的,除非是事情闹的太大,或者是不得不报的苦衷,否则他们一般都会采取息事宁人的办法,将藩王的一些违规,消泯于无形之中。
方孔炤却不顾,将所有的事情,直接摊在陛下、朝臣和天下人的面前。
如此之下,朝廷如何处置呢?
所有人都在看陛下,看内阁。
……
历史上,就明末各个藩王的表现,蜀王楚王福王,都是一丘之貉,面对危局,全部一毛不拔,如果说,福王楚王被杀之时,大明朝还没有到最后的倾废,崇祯帝依然坐镇京师的话,他们仍然有期盼之外,那么蜀王朱至澍的被杀,完全就是咎由自取。
有明一代,蜀王府“富甲天下”,明末张翰曾经游历各省,后来在《松窗梦语》里面总结道:“蜀王府富甲于诸王,一省税银皆供蜀府,不输天储也。”意思是,蜀王府里的财富,和朝廷户部的银库差不多,由此可知蜀王府的富庶。
崇祯十七年,四川兵急,但当时成都犹有甲兵三万,士民踊跃上城守卫,各地援军也先后到达,大事犹有可为,众官向蜀王请饷,蜀王却哭穷道:孤库中钱粮有数,只有承运殿一所,老先生等拆去变卖充饷。”
主持成都城防的四川巡按刘之渤当场怒道:“王爷!承运殿无人买得起,唯有李自成是受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但蜀王还是“不悟”。
蜀王都不肯出钱,其他人就更不愿意了,当天成都的郡王、缙绅就逃跑一空。
几天之后,张献忠大军杀到,在没有钱粮的情况下,成都坚城很快就被攻陷,四川巡抚龙文光、巡按刘之勃先后战死。
这个时候,蜀王朱至澍才嚎啕大哭,后悔不迭,但已经是晚了,最后,绝望的朱至澍和王妃一同跳进了王宫里的琉璃井中。
三天之后,蜀王尸体被捞了出来,张献忠亲自砍了三刀,然后让人抛进了锦江,其世子被杀,世子妃为“娼户””。蜀王宗室及家人总计数万人,除了一个远支的郡王逃出生天之外,全部被杀。蜀王府的巨额财富,一些在战火中化为灰烬,一些成为了日后“张献忠江口沉银遗址”的一部分。
这样的王,可恶不可恶?即便有福王楚王襄王的前车之鉴,但却依然一毛不拔,有这样的宗室,大明想不亡也难。
前世读史,朱慈烺就知道蜀王的恶劣,今世穿越而来,发现蜀王朱至澍如历史记载的那样,吝啬小气,一毛不拔,对金钱看的极重,虽然自诩为文人,但却一点都没有学到圣人先天下之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教诲。
去年修建《宗室条例》之时,朱慈烺在天下的一字亲王中选了两个,一个是开封的周王,另一个就是四川的蜀王,对于周王,朱慈烺是实实在在的要用,因为不论是现在的周王,还是过去的老周王,都是识大体、知大局之人,面对朝廷和天下的困局,皆有出力之心。
蜀王朱至澍却不同,从一开始朱慈烺就知道,朱至澍喜欢的是花花草草和自己府库里的银子,对于天下之事和黎民百姓的安危,并没有什么兴趣,在蜀王看来,那是皇帝的事情,他一个亲王,安安稳稳地享福就可以。
而这,是朱慈烺不能容忍的,不止是因为朱至澍在历史上的恶劣表现,更因为他府库里的巨大财富。
一边要与民休养生息,一边要整军备战,以击败建虏,收复辽东,彻底解除大明朝的危局,这中间最关键的因素只有两个,一个是钱,一个是粮,朱慈烺不是神仙,变不出来,因此在贪官污吏之外,富可敌国、但却一毛不拔的恶劣藩王,自然就成了他的目标。
也因此,朱慈烺将蜀王朱至澍召到了京师,令和他周王,加上永王,三人一起参与《宗室条例》的修订。这其中除了确有修订的需要之外,也有调虎离山的意味。
而更令朱慈烺下定决心的,就是蜀王朱至澍在《宗室条例》修订中表现出的首鼠两端和不配合。
原本,朱至澍的胆子是很小的,朱慈烺以为他不敢抗拒宗室条例的修改,不想在自身爵位和钱粮问题上,他却是表现出了非凡的固执,虽然这一次《宗室条例》的修改,不碍亲王的爵位,只是将亲王郡王的宗禄,减半发放,整体上还是保留了亲王大部分的利益,但即便这样,朱至澍也是不愿意,尤其是摊丁入亩的消息传来,知道自己的千顷良田也要分摊“丁税”之后,朱至澍的不悦就更是明显了。
虽然他没有敢直接反对,但每次开会都是磨洋工、找借口,或者是装病,时不时的总把太祖和成祖挂在嘴边。
到现在,因为他的软抗拒,最终的《宗室条例》始终是无法通过。
当然了,并非是不能通过,但隆武帝朱慈烺想要的是,朱至澍心甘情愿的签名,而不是强制。
既然朱至澍如此不顾大局,看不清时事,也就怪不得朱慈烺了。
……
十王府。
花厅。
蜀王朱至澍脸色发红,气的直哆嗦:“方孔炤这是干什么,他想要害本王吗?”
“本王要上疏!”
“本王要弹劾他!”
……
很快,蜀王朱至澍的自清状就呈了上去。
但隆武陛下并没有回他。
他等来的只是宗人府、司礼监和礼部官员。
礼部左侍郎邱瑜,宗人府宗正汪伟,司礼监秦方。
三人就方孔炤的弹劾,相信询问蜀王朱至澍。
朱至澍竭力喊冤,全部否认,并声称方孔炤恶意栽赃,陷害宗室,请陛下和朝廷严查。
五日后,方孔炤又一份奏疏送达朝廷,这一次不但附上了更多的跋扈垄断的证据,而且还加了一件大罪状,那就是蜀王府的茶叶茶庄,偷逃赋税,数目巨大,更为震撼的是,方孔炤更是调查出了一件陈年旧案。
-----蜀王朱至澍的世子放荡不羁,不但逛窑子,悄悄养妓女,还和府中的乳母私通,蜀王知晓后,不但不处置世子,反而秘密鸩杀了乳母,草菅人命,并买通了前任成都知府,以为秘密掩盖此事……
消息传来,蜀王朱至澍大惊失色,满头冷汗如洗澡……他没有想到,将近十年前的事情,居然也能被挖出来。
而就在这一刻,他终于是顿悟了,或者是,他终于是放下了心中的侥幸,他知道,他不同意《宗室条例》的修改已经是不行了,于是急急前往皇宫,请求觐见,但隆武帝根本不见他。
“陛下,陛下啊~~臣错了,臣同意宗室条例的修改,臣愿意第一个签名,请您看在同宗的份上,绕过臣这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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