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零跟着顾安进了房间，发现顾安的桌上放的都是顾静姝小时候的照片。
“静姝小时候这么可爱，还好长得像你，不然我可不看。”
凌零放下手里已经冰凉的食物，然后翻阅着桌上的照片。
相册是翻在最后一页的，所以让人看上去，顾安和顾静姝就像是古堡里的王子和公主一样。
两个人坐在高背似镶金的座椅上，欧式宫廷的装潢，怎么看都觉得不可思议。
凌零轻轻抚摸着照片，他奇怪的是自己一年前还在为吃饭着急，如今居然成了温家的少爷，更奇异的是，他居然会认识顾安这样截然不同世界里的人。
不，从他和顾安不多的交谈里，他知道他们其实是一种人。
凌零想将照片往前翻阅的时候，顾安却伸出手拦住了他。
“凌零，很多事情不告诉你是想保护你，你确定要知道吗？”顾安喉间滚动着，似乎在表达自己的紧张。
凌零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
顾安松开了手，缓缓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抵在唇边，像是在等待什么。
凌零想着，不过是一本相册而已，至于这么紧张吗？
他将相册往前翻阅，这才发现前面的照片上顾安除了这张脸还能辨认之外，更像是另一个人。
苍白憔悴，清癯消瘦。
凌零诧异的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最后一页上的照片，然后又抬头看了看顾安。
“的确是我。”顾安淡然的回答。
凌零还是无法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眼前的顾安明明是个看淡俗事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像是被关在精神病院的人？
凌零继续将相册往前翻阅，前面的照片一张比一张颓废。
有顾静姝陪伴的照片依稀还能分辨出顾安眼中的目光，但是再往前面，顾安一个人的时候，就像是站在窗边的雕塑。
凌零突然发现了一张照片十分的特别，他盯着照片看了许久，心口也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这……这是什么？你脚上是什么？”凌零难以置信的指着照片。
“你觉得呢？”顾安依旧云淡风轻。
凌零却气愤不已，他想也不想就伸出手撩起了顾安的裤管。
上面还留着三指宽铁索的印子，十分的屈辱。
“这不是相册，这是什么手册？”凌零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这是柳白薇的治疗手册，对她而言是治疗，对我而言是耻辱，可惜当时家里没有一个人听我说话。”顾安指着照片上的自己，“你看到的的确是我。”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不都是你的家人吗？”凌零屏息凝视。
“你的家人会互相残杀吗？我拥有的是他们一辈子都想要的，我如果是污点，他们就会丢人，柳白薇怎么治疗我，对于他们而言是无所谓的，最好是我就这么死了，他们才能找到合适的机会代替我。”
顾安第一次开始讨论自己的家族，那是一个古老却能吃人的家族，不论是哪一代，都像是毫无硝烟的战争，勾心斗角。
没有人会心慈手软，因为想要站在顶峰，就必须有人牺牲。
顾安小时候是幸存者，也是痛苦的目击者，他被顾行景救后就安置在身边，他一边学习，一边等待着机会为父母报仇。
最后他成功了，也成为了顶峰年纪最小的人。
高处不胜寒，时刻有人等待他坠入悬崖。
而他喜欢什么样的人就变成了他们的借口。
“顾先生，是因为……”凌零揪着自己的衣服，他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凌零能够明白这种奇怪的感觉，都是因为自己的不一样。
他小时候因为那些女人亲昵的行为，从小就反感和女人亲昵。
长大了，他和女生成为朋友，牵牵手，都没有关系，可是到了大学他就知道自己可能不太一样。
让他意识到这一点的事情发生在大学，有个女生对他表白，甚至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这对别的单身狗而言是莫大的荣幸，但是对他而言，他……他吐了。
女人靠近的香气，还有黏湿在脸颊的唇膏，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难受。
室友说他有恐女症，他也觉得是。
但是他认识顾安后，他知道恐女症只是表面，更深的事情是他一直不愿意去想的。
即便如此，凌零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这样的事情会变成一种病症。
他无法想象顾安所受到的伤害。
顾安却在他面前平静的叙述着，“我以前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朋友，我们很要好，在某处临界线上徘徊，也许就是这样才会被人发现，我失去了拥护，被囚禁在房间里，而柳白薇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衣食住行都是柳白薇照顾我，开始的柳白薇因为那张温柔的脸蛋，加上心理医生的专业知识，攻破了我的防线，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了她，让她替我传信给朋友，却没有想到我却害死了我的朋友，柳白薇将朋友尸体的照片给我看，告诉我，我生病了。”
顾安合上相册，一点一点的叙述着过去的事情。
凌零的手还僵硬的捏着书桌的边缘。
“柳白薇利用了我，也……催眠了我，她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得到了我所有的秘密，而她却说想要救我，因为她爱我。”顾安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苦笑。
一双湛蓝的眼眸中失去了海蓝的光辉，像是海面上蒙上了一层迷雾，遮掩着所有的情绪。
“她就是这么爱你的吗？这么折磨你？就是让你承认你错了？然后告诉她，你能爱上她？”凌零气愤的握紧了拳头。
“我知道我必须做点什么，所以我对家族维护我的人达成了协议，找代孕生下下一代子嗣，这件事被我叔叔知道了，他告诉了柳白薇，然后就演变成了如今的局面。”
顾安的之间在相册上滑动着，犹如锋利的刀刃在心头剜动。
顾安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女儿时，他有了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但是当他知道这是他和柳白薇的女儿时，他又无比的反感。
但是静姝在他怀中熟睡的时候，他那种想要掐死这个孩子以绝后患的心思便消失了。
他最后还是留下了顾静姝。
同时也让柳白薇得逞了。
至今他还记得柳白薇的话：“伊桑，只要孩子活着，我和你这一辈子都牵扯不断，你甩不掉我的，你需要我。”
“啪！”
凌零锤了一下桌子，气愤道：“这个柳白薇也太可恶了，难怪静姝不喜欢她。”
“她的确有这样的自信和能力，今天言翊打电话给我了，说柳白薇已经找过姜云了，这么快就知道从哪里下手，你觉得她还简单吗？”顾安反问凌零。
凌零抿唇，总不能承认自己连个女人都比不上吧？
“她已经理清楚了国内这群人的利害关系，凌零，我不想有一天看到你尸体的照片也放在我眼前。”
顾安将自己的过去说清楚，突然又说了这样的话。
凌零顿时明白，这才是顾安这一晚上最想要说的话。
“顾先生，你什么意思？”
“你之前不是说想辞职，然后带着凌小溪回到以前的家去吗？”
说着，顾安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支票，上面的数字是现在的凌零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凌零，好好生活，你值得更好的。”顾安将支票放在了凌零的面前。
凌零呼吸一窒。
他迅速接过支票，然后道：“谢谢，顾先生。”
顾安一愣，最后也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顾先生，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这么说？你也太小看我了。”凌零将手里的支票撕得粉碎，“你没有病，你也不是，你忘了？反正我只知道，你是一个好上司，好爸爸。”
“你……”
“顾先生，我又不是女人，这么脆弱吗？我从懂事开始爬模滚打，我什么人没见过？这些还需要你教吗？我告诉你，我这人最喜欢挑战了，一个女人也想跟我抢？”
“凌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顾安皱眉。
“睡觉去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凌零打哈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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