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间过马,陆宗浩已经在果园住了一周时间。
山下的人总共来了三次,其中一次是帮他们送物资,另外两次则是医生来给他们换药。
伤口的恢复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好在陆宗浩年轻,没有引发伤口的感染。
山下的人为了怕他们太闷,每次上来都会带一些报纸,而陆宗浩通过报纸上的内容,发现奥利弗之死引发的轰动,远比他想象当中的还要激烈。
英国是最讲究血统、种族的国家之一,在这种无端的优越感之下,港人与英籍官员的矛盾极为突出,待遇也有着巨大差距。
写这段话,并不是为了政治正确,这一点从七十至九十年代的港片当中,大多都充斥着港人对鬼佬的成见也能看出端倪,因为这个时代的本来面貌就是如此。
因为奥利弗的死,引发了规模巨大的扫黑行动,并且由警务处最高首长韩义礼亲自挂牌督办,警务处长这重身份,在港岛就相当于国内的公安部长,是警界一哥。
值得一提的是,韩义礼是地地道道的英国人,他原名罗伯特·亨利,只是便于工作起了个中国名字而已,在港岛这地方,鬼佬官员叫汉语名字并不是个例。
短短一周时间,港岛被封停的娱乐场所高达三百多家,超过两千名社团成员被收监,十三人死于拒捕。
如此重压之下,整个港岛风声鹤唳,所有社团都保持着低调内敛,避免触其锋芒。
面对这种情况,白粉强也不敢让三人贸然下山,于是他们便无所事事的在山里住了起来。
陈矅兴每天利用自制的沙袋练拳,洪国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陆宗浩因为伤病不能剧烈运动,便做了一个简易的鱼竿,终日在果园里的一处水塘垂钓。
眨眼间,距离他们上山已经快一个月了,陆宗浩的伤势也彻底康复。
这天一早,他围着半山腰跑了两圈,又一次的坐在了池塘边。
不多时,陈矅兴轻车熟路的找了过来:“浩哥,你在这里已经坐了几十天,毛都没有钓到一根,我早跟你说过,这种野池塘是没有鱼的啦!”
陆宗浩慵懒的靠在石头上,盯着水面的波纹笑道:“坐在这里不一定非得中鱼,看看风景不是也挺好嘛!”
“真搞不懂你,明明年纪轻轻,心思深沉的却像个老年人。”
陈矅兴吐槽一句,拍着陆宗浩的肩膀说道:“白粉强来了,在看护房那边等咱们呢。”
陆宗浩看见浮标下沉,猛然提手,将一条巴掌大的鲤鱼拽出水面:“他来干什么?”
“没想到这鬼地方还真的有鱼。”
陈矅兴诧异的看着那条鲤鱼,开口道:“奥利弗的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期间他一直都没上过山,此时突然出现,或许能带来好消息。”
陆宗浩将鲤鱼放生:“走,去看看。”
……
陆宗浩回到看护房,看见白粉强坐在门口,顿时换上一副笑脸迎上前去:“老大,你每天那么忙,怎么还亲自来这边了?”
白粉强爽朗一笑,回应道:“这叫什么话,你是我的马仔,还为社团流了血,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来看看你才是!”
陈矅兴看不惯白粉强这副假惺惺的样子:“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们是不是可以下山去了?”
“这山,恐怕你们一时半会是下不去了。”
白粉强撇嘴道:“最近警方盯社团盯得很严,我们油麻地的凤楼和赌档被扫了不少,阿栋也被警方带走调查,堂口的情况很危急。”
陆宗浩一听这话,就知道白粉强是带着目的来的,不等对方说话,便主动说道:“老大,我也是依靠堂口吃饭的,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人手的地方,我可以出面。”
“这样不好吧?”
白粉强嘴上推脱,但目光却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你的伤还没痊愈,我怎么好让你出面呢?”
陆宗浩毫不犹豫的回应道:“老大放心,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既然社团有需要,我当然义不容辞。”
“好,既然你这么想建功立业,我还真有件事需要你们去做。”
白粉强顺势说道:“奥利弗本就是西九龙总区警署的警司,他死了之后,西九龙的警察面临的压力很大,所以清查格外严厉!只是这么一来,对我们社团的冲击太大了,所以我需要你们做一件事,压一压港警的风头,化解社团的危机!”
……
时间入夜,一台面包车停在了尖沙咀亚士厘道的一幢居民楼下。
车内,陆宗浩、陈矅兴和洪国驹三人,全部身穿巡逻警察的军绿色猎装,头戴警帽。
陈矅兴活动了一下手中的警棍,烦躁的向陆宗浩问道:“浩哥,我真的搞不懂,你为什么还要继续为白粉强办事,难道他之前给我们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依我说,咱们就应该找机会做掉这个王八蛋!”
“然后呢?背着一个刺杀老大的罪名,被社团下追杀令?”
陆宗浩笑了笑:“我也恨白粉强,也想干掉他复仇,但仇不是这么报的,咱们的力量不足以同他正面对抗,只能暂时隐忍,要记住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番话是陆宗浩的真实想法,但并不是他的全部想法。
他的身份是警方卧底,但并不是为了某一件案子来的,而是要以社团成员的身份,提供各种有用的线索,相当于化装侦查。
如果白粉强死了,堂口自然要出现变动,到时候他的境遇或许会更艰难。
目前他虽然过了白粉强这一关,但警方那边,可还有一个黄炳仁在盯着他呢。
一旦陆宗浩在社团内被边缘化,以黄炳仁自私的性格,为了避免安插卧底的事情暴露,继而遭遇社团追杀,很可能会否认陆宗浩的警察身份。
这么一来,他可就连最后的退路都没有了。
想着这些事情,陆宗浩盯住了对面的居民楼。
这里是九龙最繁华的地段,哪怕是在1980年,每平方尺的房价也达到了五六千,至于周遭的写字楼,土地转让价格更是被炒到了惊人的每平米14万港币。
在他的记忆中,这一年大陆普通工人的月工资,应该才只有30块钱左右。
他这边正胡思乱想着,一台宝马E24从远处驶来,停在了路边的公共车位上。
爱车如命的陈矅兴一眼便盯住了对面的车:“宝马635CSi,车牌号AW6789,目标就是他!”
陆宗浩压低帽檐,握紧了手中的警棍:“准备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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