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渊号”终于回到海上,升起全部风帆,飞快的向远海驶去,望着渐渐远去的海岸线,满船上下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与此同时,对想出妙计的洪天泽又多了几分信任和敬佩。
莺歌儿畅快的吸了口带着咸味的空气,笑嘻嘻的说道:“哥哥,你也没大人家几岁,咋思谋这么深,连何纪纲这种老头子都上当。”
洪天泽摇摇头,笑道:“不是我等计谋高明,而是何纪纲太贪婪了!”
洪天泽接着说道:“其实这用兵打仗啊,同做生意分别不大:第一等紧要的,便是能制住心头的贪念,先看看对手是不是货真价实,其中是否有诈,然后才能考虑自己本钱多少,一进一出,能得多少利润。嘿嘿,何纪纲利令智昏,只看到满眼的财货与自己的大好前程,却没看到风险多大,他若是去做生意,同样是本利无归。”
刘黑塔笑道:“不错——数百军兵,三面合围,一个人没抓到,一匹马没拿住,竟然不觉得奇怪!”
洪天泽道:“如此看来,蒙古人不重用他倒也是对的。”
莺歌儿想起被逃散的军卒带走的与毁坏的货物,不禁有些恼火,道:“此人好事做不来,坏人家物件倒是拿手——咱们用来做诱饵的货物,整整少了一半。”
刘黑塔看了看莺歌儿气鼓鼓的样子,安慰道:“可咱们也没吃亏啊——缴获了数百件兵器,五匹战马,还有何纪纲这个活宝。”
莺歌儿忙问洪天泽:“哥哥,你打算如何处置这厮?难不成带回去养起来?”
洪天泽回道:“何纪纲是蒙古军的千户,莒州又地近边境,必然知道不少军机要事,审问出来的话,对制置使大人和两淮军事裨益良多。”
莺歌儿忙道:“船上闲来无事,何不现在就审?”
洪天泽想了想,命人把田宝喊过来,问道:“何纪纲醒过来没有?”
田宝边躬身行礼边讪笑道:“属下出手有点重了,还没醒来,不过,属下反复察看过,应无大碍。”
莺歌儿正闲的无聊,“好,那我们再去看看,若是还未醒来,便泼些冷水,不然,睡死过去可就大大不妥了。”
洪天泽和刘黑塔一听,连连点头,于是莺歌儿跟在田宝后面,一溜小跑下到船舱里。
“田宝,你个狗杀才,给老子出来!”
船舱尽头的一间小黑屋里传出沉闷而又嘶哑的声音,一个家丁从黑暗中探出脑袋,冲着田宝呲牙一笑:“这厮醒来之后便在骂你,嘿嘿,要不要把他嘴堵上?”
莺歌儿抢先回道:“堵甚?我们正要他开口。”
家丁躬身行礼,回身拉开房门。
“田宝,狗杀才,还有脸来见我!”
田宝的眼睛还没适应舱房的昏暗,便被劈头骂了一句,紧接着是一口唾沫迎面飞来,好在何纪纲已没多少力气,落在自己脚下不远处。
田宝看了看莺歌儿,见后者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何纪纲,便讪笑几声,回应道:“何千总何大人,为何在下无脸见你?”
何纪纲冷哼道:“本官对你信任有加,还想送你富贵前程,可你竟然出卖我,可对得起我?”
田宝冷笑连连,反问道:“敢问何大人,昨日之前,你对我同姜贵如何啊?”
何纪纲愣了一下,旋即气冲冲回道:“尔等乃是李璮旧部,还想怎样?”
田宝也是一愣,随后缓缓点头:“哦,是了,原来那一番瞎话并没有骗倒你!”
何纪纲昂首发出一阵狂笑,讥刺道:“你二人武艺精熟,又身处李璮叛军老巢左近,竟然一直在乡间务农,这种鬼话,骗得了你自己,还骗得了本官!?既是李璮旧部,不将尔等问罪已然是客气了,难不成还想老子把你们提拔起来做军官不成?”
“提拔自是不敢,可将我等划为军户,也算不上照顾吧?”
“你们不做军户,难道让老子的心腹来做?痴心妄想!”
田宝点点头:“如此说来,你我之间不过相互利用,并无任何亏欠,田某自然也就没有对不起你喽!再者,你落到这步田地,是你贪婪愚蠢所致,怨不得旁人。”
何纪纲连连摇头:“何某怕是贪便是贪了,若说蠢怕是蠢不过你——我大元皇帝忽必烈英明神武,蒙古军兵强马壮,覆亡大宋不过旦夕之间,待到那时,嘿嘿,你这样的叛徒,会是什么下场?想想你的旧主李璮,不知道他被装进麻袋,乱马踩踏之时,可曾有过悔不当初之念。”
田宝眼前浮现出现李璮被杀的惨状,不禁一时胆寒。
莺歌儿没想到一个阶下囚竟然还如此嚣张,早已怒不可遏,叱骂道:“死到临头还要狡辩,哼,可知道你此刻身在何处?”
何纪纲用极度不屑的目光瞅着莺歌儿,“倘若何某所料不差,已是你等大宋疆界。”
莺歌儿不由得佩服对方的机敏,“你聪明的紧,自然知道我们为何要带上你。”
何纪纲冷冷回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若是想从何某嘴里问出什么,痴心妄想。”
田宝闻言火起,抡起巴掌,左右开弓,连抽了何纪纲十几个大嘴巴,后者的脸颊立时高高肿起,嘴角渗出一股血丝。
“打得好!”何纪纲讪笑道:“老子满身赘肉,正要你这狗杀才来松松皮。”
“松皮是吧?好,小人给你好好松松。”田宝不怒反笑,转身冲门口的家丁道:“劳烦兄弟找根棍子来。”
家丁阴笑几声,右手递上一根粗如儿臂的短棍,左手还拿了个皮鞭。
莺歌儿嗔怪的瞪了家丁一眼,后者急忙行礼转身,假装要往甲板上爬,实则靠在墙壁上,侧耳偷听。
田宝将皮鞭放在一旁,将木棍在手中掂量几下,又在何纪纲耳畔虚劈几下,发出呜呜的声响,不动声色的问道:“千户大人,准备好,小的要给你好好松松皮喽!”
何纪纲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强笑道:“来来来,把你吃奶的力气都用上,看看老子会不会求饶!”
田宝缓缓点头,将木棍对准何纪纲的鼻梁,高高举起。
“住手!”
眼前的血腥残忍,加上即将出现更加血腥残忍的场面,让莺歌儿不堪忍受,急忙出声喝止。
田宝慢慢放下棍子,轻声道:“小姐,这姓何的是滚刀肉,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咱们不动粗,他是不会开口的。”
“我不管。”莺歌儿大摇其头,“我宁愿在战场上一刀砍死他,也不想这样折磨人。”
何纪纲讪笑道:“姑娘乃是巾帼英雄,不像田宝这等宵小之辈,只喜欢玩阴的。”
田宝气没处撒,便冲着何纪纲怒道:“住口!阶下之囚,还想挑拨离间,仔细早晚要你狗命。”
何纪纲已然看出田宝做不了主,知道自己暂时没有皮肉之苦,索性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莺歌儿虽知自己所做颇为不妥,又不愿违背自己的本性,思前想后,终于把脚一跺,决心来个眼不见心为净,正想跟田宝说,舱房门口恰好传来了洪天泽的声音:“田宝,把何大人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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