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过往开窍的岁月中,我学到的大多数道理都与人心有关。那些年我心底建立的最后一道防线,我仅有的那点零星的安全感,就来自于这些道理。
我想,如今我几乎已经没有留下给别人看透我的时间,尤其是第一次见面的人。
但阿坤是个例外,他出现在这里,第一眼见到我时,就看穿了全部的我。反倒是我,在这么久的相处里,我居然没有一次想过,他不属于我们现在的这个世界。
当然,如果不是我手中的笔记本,我依旧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
我呆呆愣在原地,直到胖子从我手中抽走笔记本看了起来,直到我耳边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我抬起头,猛然回神。
闷油瓶从远处一步步朝我走了过来,他站在了篝火边。我颤巍巍朝他伸出了手,透过火光,看着他,我浑身是汗,胸腔里闷得发慌发疼。
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想抽根烟。”
闷油瓶没有拒绝我,他走过来,在胖子的包里翻出一盒黄鹤楼,双指熟练的夹起一根,放进篝火里点燃,递给我。
我迫不及待接过来,吸了一口,瞬间被呛的不停咳嗽,眼泪直流。我手忙脚乱把烟叼在嘴里,胡乱在脸上抹着。
旁边胖子突然叫了一嗓子,开始面壁着墙嚎啕大哭。我愣了愣,嘴一瘪,终于也忍不住,眼泪七零八落砸了下来。
我边抽烟边抽抽,哭到开始打嗝。胖子跪趴在地上,哭的不停放屁,我俩对视一眼,然后我又憋不住笑了。我边哭边笑,一边抬头,闷油瓶蹲了下来,他的脸被火光笼罩住。
我这才看清他的脸,他瘦了,瘦了太多,眼下隐隐两团乌青,胖子也瘦了,看起来至少瘦了二十斤不止。
这时,我听到了闷油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他说:“你的愿望失灵了。”
我的愿望?
我的脑子已经很久不怎么转动了,我费力地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我们进入河池那晚时,躺在床上一起许下的愿望——我希望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他可以没有顾虑地走向自己的时间。
我已经来不及思考闷油瓶是如何知道的,印象里我只在以为自己快死之前,对阿坤说过。
他紧跟着说了第二句话,“吴邪,我做不到。”
我抬头,嘴动了一下,然后手里的烟被胖子夹走。我跟着抢了一下,胖子红着眼睛警告我:“你多大岁数了,别逼我抽你。”
我瘪嘴,作势要继续哭,胖子立马使劲吸了一口,把烟屁股塞回我嘴里,说道:“好好好,奶嘴还给你。等着,我去弄饭。”
我抚摸着自己的脸,来不及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恶心,蹲着挪到闷油瓶身边,小心翼翼拉了他一下。
我们离得非常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我观察了好半天,直到确定了他的心跳,终于松了口气。
我碰了碰他的脸,问他,你的愿望呢?
闷油瓶沉默了一会,他的视线一直在我脸上,我调整呼吸,听到他说:“我希望,可以阻止你走向时间。”
顿了顿,他继续道:“吴邪,如果真有那样一天,你愿意吗?”
我完全屏住了呼吸。这一刻,我心跳如雷,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完全理解小花的那句忠告。
到底什么是必然导致必然,在这里遇到阿坤,是必然么?
这句话换作任何人对我说,我都可能觉得是玩笑,因为真的太可笑了。可偏偏说这话的人是张起灵,他认真的样子就好像苏万在沙漠里解二元一次方程。
我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这时我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画面,那是一段很短的对话。首先要声明的是,这段无厘头的对话发生于我的特殊时期,这不算我的秘密,但对于闷油瓶而言却是——阿透曾看穿了我的心事,那时我对她说过一句话,“如果没有来生,那我想长生。”
我的思绪变得像一条河,弯弯绕绕,绕过盲塚,流回雨村。
我想起满月宴前一天,闷油瓶送我的那场千年雨下,他对我说的那句话:没有来生,我会和你一起。
是巧合么?
没有来生的意思,是我理解的那样么?
我不敢看他,我注视着篝火,闷油瓶注视着我。
良久,他平静的又问了一遍:“我会找到,你愿意吗?”
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终于敢抬头跟他对视。我笑了笑,在他头上使劲揉了一把,“愿望这种东西,失灵一次就可以了。”
那么,祝你愿望成真,张起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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