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但我却一眼就能看出,在那个瞬间,他已经把很多东西内化掉了。
我们重新上路。
过到悬崖对面很费劲,两点最近的垂直距离差不多就有十几米,最后我们在这边凿了个点打基桩,用牛皮绳混着登山绳搓成一股,由闷油瓶拉着绳子先荡到对面,然后才是我。
等真正到了对面,走近去看那山壁上摆放着的擦擦,感觉是很不一样的。
如果没有闷油瓶讲的这个故事,我看着这些原始的宗教泥像,只会觉得浑身发凉。这些东西至少在人类的考古史上还处于未被发现的状态,这也说明了我们现在的位置已经完全深入昆仑山底了。
这时仔细去看,大致就能看出来,这个山壁上的东西保存的年代至少追溯到五千年以前了。
这真的是一个漫长的数字,因为露在外面的部分在地下经历过风雨的磨损,我是根据还原磨损之前的状态来推算时间的,所以实际年代可能会更早。
再看旁边写着“净界”两个字的界碑,我转头问闷油瓶:“这里是岩罗焚烟净化自己的地方?”
闷油瓶点头,在手电的照射下,我这才看清,在代表阎王的擦擦神像之后,自上而下竖着一根棍子一样的东西。
这个神像太大了,几乎第一眼看过去无法发现它的存在,因为它好像和山脉融为了一体。
我心说一声我草,又见面了。这是那种棒槌神。
从云顶天宫,到康巴洛,再到昆仑山底下,都有它的存在。
我这时候产生了一个疑问:在阎罗告诉岩罗的话里,提到过想要带她进入某个地方,在那里有可以更改血液的东西。会不会指向的就是昆仑山底的深处呢?
其次还有一个问题,长白山、墨脱、昆仑山,无论哪一个在地理位置上来看,你都无法放在一起去思考。但巧合的是,这些地方都出现了这个原始古老的邪神像。
那么这里有两个可能,我无法说自己倾向于哪一种,但先在此罗列出来:
其一,同一种棒槌神的信仰,很可能说明古代那时候,从万奴王开始,到最早的西藏人,还有前往昆仑山修行的方士,都是在深入地底的探索中发现了这种特殊的“文明”存在,我姑且先称其为文明吧。
这种文明从某个地方开始辐射延伸出去,被早期人们在地下探索活动中发现。
其二,既然不同时期都有过这种神像的存在,那么很可能这些部落的人,在曾经不同时段都到达过这下面的终点,他们的认知来源于同一个客观的存在。或者说的更通俗一些,康巴洛人的阎王血脉,就是从这底下产生的。那个被阎罗带出来的能解决瘟疫的东西,就是一切的源头了。
但无论哪一种,至少都说明一点问题。终极的起源就在前面了。
我站在原地发了很久的呆,直到发呆即将结束,闷油瓶才拍了我一下,示意我跟他走。
啊,多谢你了。我揉了揉脸,快速拿起行李,跟着他穿过山外侧的门楼,进了后面的山洞里。
往后基本就是在地下行动了,越来越深入之后,几乎就是在地缝里爬,到后面有些地方变得异常狭窄,我不得不脱了外面的厚衣服,全都绑在脚踝上,整个人看起来很像一只海洋馆里的海豹在表演匍匐。
但这次闷油瓶走在我前面,我狼狈的样子他看不到。
终于,等爬了不知道多久之后,闷油瓶突然停了下来,往过让了一下身子,我用手电打过去就看到,前面的通道出现了一个非常小的门,直径差不多就容纳一个人钻着过去的样子。那门几乎是沿着洞的四周修建的,上方的檐很完整,出现在这里,显得非常奇怪。
说实话,古人爬到这里突然开始在这里修门,这件事本身给我的感觉就很奇怪了。
这感觉就像是我们在一根巨大的竹子里爬行,爬到竹子断节的地方有人修了道门,这样看来,这门起的作用似乎是一个时间节点的意思。
但是有人会这么无聊么,在这种狭小逼仄的地方爬实在是一件很压抑的事情,我很难想象,古人是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背着齐全的工具来到这里,又是以一种怎么样的心态完成这个建筑工程的。
这就是我没有宗教信仰的很好说明了,我不信这个,所以才会在看到这些东西的瞬间首先想到它的费劲程度。但有信仰的人就很难说了。
靠近那道门的地方空间变大了一些,闷油瓶在这时候换了下位置,调整成一个蜷缩贴着通道的姿势,让我先过。
我犹豫了一下,爬过去趴在闷油瓶的腿上先往前看了看,寻摸了半天,也没有看出这道门的蹊跷之处。
我缩在那里看,闷油瓶替我松解了一下背部肌肉,我问道:“说起来,你见到胖子的时候大概是在哪个位置?瞎子后来的情况怎么样了?”
闷油瓶摇了摇头,拍拍我的后背,让我别作停留继续往前爬。
结果过了这道门,再往前爬了有一会儿,突然就出现了一个垂直正向下的天然洞穴。往下看了一眼,除了各种突起的乱石,洞下面出现了许多副巨大的骨头,已经完全发黄了,旁边埋着腐烂的兽头,看起来像雪山里的那种狒狒的尸骨。
我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尸陀林?”
据说尸陀林主是阎王座下最着名的伴神了,尸陀林就是一个修炼的地方,这样的场地应该有八个。我这时候无比庆幸自己这次来的时候做了充足的功课,我有些激动道:“苯教里不是信奉人死后灵魂飞升之说么,天葬后来也是这样演变来的,尸体得被吃掉才能洗脱罪孽。传说尸陀林主有两对眼睛,因为它的身形就是以一对骷髅成双出现的——”
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瞳孔猛的一缩。
在那些狒狒的尸骨最边缘,我看到了并排坐着的两具尚未腐烂的尸骨,以一种紧紧相拥的舞姿结合在一起,左边那具略显高大的骷髅上挂着一副墨镜,右边的乱石堆里,插着一面红色的旌旗和一个完全坏掉的录音机。
我心里大叫一声,脑子嗡的一下,身体已经先于大脑的反应,直接从十几米高处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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