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深秋,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
清晨,空气中的凉意已有些刺骨,薄薄的雾霭弥漫在空中,散布于整个城市之间。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是偶尔可以见到几个早起晨练的人,在街上跑步、打拳。。
城市西北方向的一处四合院中,传来了咿咿呀呀的吊嗓之声,声音清亮婉转、很是悦耳。不一会儿,一段悠扬的四平调唱腔从院墙中倾斜而出,在这一片居民区飘荡。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院墙背后的巷子中,两个大妈正拎着菜篮便甩手便路过院墙,听到这一段驻足侧耳。
“老肖啊,你还真别说,辰非这孩子的梅派唱腔这会还真是成型了。”说话的是个身材微胖的大妈,身着灰色薄棉袄,头发花白,看样子有五十多岁了。
身旁的另一位,个子很高,身形消瘦,听着唱段细细地咂么着,“可不是嘛,他王婶您听听这转调,活脱儿一个小梅兰芳啊。还是人家小吴和小刘会**,楞把这孩子给教出来了。”
俩大妈一路走,一路就开始议论教子育儿的心得体会。北京人本来就健谈,她们又退休在家本就无事,每天从早晨到晚上都在一块活动,话题宽泛得没边。
且不说二位大妈感叹人家孩子教的好,这院墙中几个段子唱罢,便传来了一声吆喝。
“辰非,今儿的功课做完,就去把早饭买回来。钱和粮票都在桌上,快去快回。”
“哎!”答应的声音回得脆生生,一阵悉悉索索之后,院里响起一溜儿小跑的脚步声。只听吱扭一声,院门开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一脚跨出了门槛。
这孩子长得很是端正,双眉眉峰英挺、鼻梁直括。眼睛虽说不大,但格外有神,瞳仁很大,眼白处泛出淡淡的蓝色。双唇唇形很是分明,脸圆圆的,皮肤白净,带着一副稚气未脱的纯真和稚气。
只见他左手拿着个铁壳暖瓶,右手紧紧攥着几张毛票和粮票。每天早上,他练功之后都会去巷口卖豆浆的王大爷那里,把全家的早饭买回来。一暖瓶豆浆、六根油条,便是一家人的早餐。粮票是紧缺物资,所以每次他拿着粮票的时候,都会格外小心。
他反手将院门轻轻掩上,跑下三级台阶,向着王大爷的摊子连蹦带跳地跑了过去。
王大爷家的豆浆磨得又细又浓,一家人都很爱喝。每次他来打豆浆的时候,好心的大爷都会多给他盛一勺。这孩子伶俐懂事,唱戏又好听,周围的街坊邻居都很喜欢他。有时几个人在外边碰到他,还会拉住他来上几句。他也不扭捏,可也不多唱,每次表演个十句八句,总能讨到不少叫好的彩头。所以每次他出来买东西,带回去的东西一向分量十足。
见他跑过来,正在摊子上忙碌的王大爷笑着招呼道:“辰非啊,又来打豆浆啊。来,暖瓶给大爷。”说完便伸手接过孩子手上的暖壶,将一个漏斗放在瓶口,操起白铁皮勺子就向大锅里舀豆浆,帮他灌进暖壶。
王大爷的儿媳妇正在一边炸油条,这会也笑着逗他说,“小辰非,今儿个给我们再来几句吧,阿姨给你炸根大点的油条,怎么样?”
吴辰非大方地笑笑,“行!”说完清了清嗓子,张嘴就来,“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人马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我也曾命人去打听,打听得司马你带兵正往西行。”
唱到这,小辰非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今儿个就唱这几句吧。”
摊上几个正在吃早饭的人来了兴致,也跟着逗他说道:“哎哟,小辰非,你这唱青衣花旦的,怎么今儿改老生了?”
吴辰非做了个鬼脸,“每天吃米饭,总有腻的时候啊,换个包子、馒头什么的,才有胃口。天天唱青衣,你们听不腻,我唱也唱腻了呀。”
众人哄堂大笑,这孩子不愧是学戏的,口齿伶俐、思维敏捷,将来定能成器。
“你这孩子真会说话,你等着,阿姨这就给你炸新鲜的油条。”说完,王大爷的儿媳妇便从摆好的面团中铺出厚厚一条,刀切的分量也比平时多了不少。不一会,几根分量明显比旁人粗重的油条就用纸包好、系上细绳、递到吴辰非的手上。
“谢谢卢阿姨!谢谢王大爷!”吴辰非将手上皱巴巴的纸币和粮票递了上去,接过暖瓶和油条,笑眯眯地道过谢,转身向自己小院走回去。
身后,王大爷和儿媳妇看着吴辰非的背影,还在议论。
“这孩子真是招人喜欢。”王大爷的儿媳妇叫卢卫红,小两口结婚两年没有孩子,所以每次看到吴辰非都特别喜欢
“你和大毛抓点紧,自己个儿也生一个,不就结了?”王大爷一直揪心这事,可也不好直说。今天见她自个儿提到这坎儿上,正好借机把心里话说了。老爷子盼孙子,盼了可是好几年了。
卢卫红听公公说到这事,心里也怪闹心的。他们也看了不少医院,可这孩子不来,也没法强求。想到这,心里有点委屈,又有点不甘心,便小声嘟囔道:“就算生了,也没人家吴老师两口子教育得好啊。人家俩人儿都是京剧院的,辰非能会唱戏;咱家孩子就算生下来,也只能卖豆浆、炸油条。”
王大爷听了这话,自然不悦。可又不好再继续说,再说就要拌嘴了。这大庭广众的,公公和儿媳妇拌嘴太不好看了。于是只好深深叹口气,不再说话。
吴辰非自然是没听到这些,只顾着高高兴兴往家走。等他来到自家院子门前,才发现门口台阶上站着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看上去也就是十岁上下,长得很是漂亮。眉毛弯弯的像柳叶,一双丹凤眼大而明亮,双眼皮很深,睫毛也是长长的。鼻子生得俏皮,鼻梁挺直,一张小嘴真是可以用樱桃小口来形容。皮肤白皙透亮、吹弹可破。圆脸还带着点婴儿肥,头发分成两股,在耳边编成小辫,反卷着扎起来。
好一个俊俏伶俐的小姑娘!
吴辰非拿着早饭,抬头看着她。“你,找谁?”
小姑娘看到吴辰非,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话到嘴边却是:“我想到你家,跟你一起学戏……”
“你要到我家?”吴辰非有点没听懂,“那你爸爸、妈妈呢?”
女孩子脸上神色丝毫没变,坦然说道:“我没有爸爸、妈妈。”
“你说什么?你没有爸爸、妈妈?每个人都有爸爸、妈妈,你怎么会没有?”吴辰非一边满脸质疑地看着她,一边抬脚拾级而上,来到院门边,“你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吗?”
小姑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吭声。
吴辰非见她不离开,也不说话,想了想便对她说道:“要不这样吧,你跟我回家问问我爸爸、妈妈,肯不肯收你。如果他们肯收,你就跟我一起学戏;可如果他们不肯收……”
“他们会收下我的!”小姑娘不等吴辰非说完,连忙打断了他。
正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辰非,是你回来了吗?怎么还不进来?”
吴辰非吐了吐舌头,背转身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小姑娘跟在他的背后,也怯生生地走进院子。
院子里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身运动服,正一手拿着一只花枪、另一手叉着腰练功。那枝花枪在她手上就像有了灵气,上下翻飞、挽成了一朵枪花。别看她已经年纪不小了,可保养得很不错,皮肤白皙没有一丝皱纹。又粗又长的两条大辫子用发卡盘在头顶,身形挺拔、风姿绰约。这就是吴辰非的妈妈刘晓琳,市京剧团著名的刀马花旦。
刘晓琳看见吴辰非走进来,并没在意。刚要继续练功,便看见儿子身后跟着个小姑娘,她禁不住把手上的把式停了下来。
“咦,谁家的小姑娘,这么水灵?”
吴辰非走到妈妈身边,清脆地说道:“妈,她站在咱们家门口,说要拜您为师来学戏。”
他的话音刚落,小姑娘便来到刘晓琳面前,双膝跪地向她磕了个头,“老师,您就收下我吧,我是来跟您学戏的。”
刘晓琳把手上的花枪丢在一边,连忙扶起小姑娘,“啊呀,这都什么年代了,拜师不兴磕头了。快起来,快起来,阿姨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你爸爸、妈妈同意你来学戏吗?”
小姑娘的一双灵动大眼睛看着刘晓琳眨了眨,“我叫小羽,我没有爸爸、妈妈,您就收下我吧。”
“这……”刘晓琳这下犯了难,这个叫小羽的孩子连自己的来历都说不清,她怎么能收呢?。但她那副小样子看起来实在灵气,是个学戏的好材料,好好培养,今后定会有出息。思来想去不好回答,站在院中半晌没说话。
此时,一旁的吴辰非朗声说道:“妈,你就留下她吧,我可以把我的饭分给她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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