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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主任四十几岁,身材矮胖,脑门已经开始谢顶,油光铮亮的。
其实到现在为止,高主任也没搞明白,第五小学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好好的坐在办公室内喝茶看报,琢磨着今晚上去哪里潇洒,冷不防贺市长秘书小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是国务院督察局的同志,在第五小学调研考察,发现了重要的问题,贺市长正赶过去,请高主任也马上赶过去。
高主任当时就懵了,心里头涌上一股寒意。
他是真的怕贺竞华。
别看这位年轻市长,风度翩翩,很少对下属干部发火,永远都是脸带微笑,斯文有礼。实际上,贺竞华乃是不折不扣的“笑面虎”。到任半年多,已经拿下了三名市直单位的一把手。两人坐了冷板凳,一人直接去了市纪委喝茶。至于企业那一块,被拿下的负责干部更多。
市委书记陈天海,算是“老荆南”,在荆南市干部队伍之中,威信很高,据说颇得省委副书记袁东平的看重。贺竞华刚刚到任的时候,虽然传闻之中,他是根红苗正的红三代,但大部分荆南干部,也并不是特别紧张。在他们看来,荆南依旧“姓陈”,贺竞华再厉害,初来乍到,也得讲规矩,和陈天海搞好关系。
谁知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
陈天海好像顶不住贺竞华,在市委书记正管的干部问题上,也屡屡失手,被贺竞华抢占了先机。再说,高主任心里有数,自己还算不上是陈书记的亲信心腹,贺市长真要拿他开刀的话,陈书记八成不会保他。
这段时间,国务院国资办督察局的人到了之后荆南市更是热闹非凡。据说,督察局领队的那位贾局长,年仅二十七岁,就已经是实权厅级,尤其厉害的是,贾局长也跟贺市长一样,是来头极大的世家子身份地位,不在贺竞华之下。
高主任前几天与市委机关一位朋友喝酒的时候,那位朋友喝得有点高了,扳着他的肩膀,悄悄悄悄告诉他,贾局长是陈书记“搬来的救兵”。贺竞华后台太硬,陈书记不想和他硬碰,就通过省里和zhōng yāng的关系,将贾铭世请到了荆南,直接与贺市长打擂台。
“衙内”对“衙内”,才是好对手!
对这样的话,高主任当然是将信将疑。不过听说贺市长准备彻底整顿全市的国有企业,触及到了陈书记的根基,陈书记搬救兵来与贺市长对抗也不是全无可能。
只是这样的“机密”,高主任也只能听听罢了,还没资格参与。
高主任觉得,自己官卑职小管着的又不是什么热门单位,贺市长应该不会盯上他。
谁知道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个该死的老谢,怎么就会去招惹国务院督察局下来的大领导呢?
他有几个脑袋!
高主任一边在心里痛骂老谢一边佝偻着腰,紧紧跟在贺市长身后,下定决心等这个事过去之后,一定要老谢好看!
看看全市那个小学最偏僻,就把这个混帐东西打发到那里去。
较之高主任心中的愤怒与不安,谢校长只有更加惶恐,贺市长还没到,冷汗已经湿透了他的衬衣。一直微微弯着腰站在贾铭世面前,也不敢怎么说话。
因为贾铭世压根就不愿意和他多说什么,谢校长只能识趣地闭上嘴巴。郎主任早已偷偷溜出去,通知了学校的两名副校长,在门口迎接贺市长。不管怎么说,多几个人在,总也能分担一点压力。
贺竞华与高主任在众人簇拥之下,出现在校长办公室门口。
“贾局长!”
贺竞华一进门,便看见了坐在椅子里的贾铭世和紧紧挨在她身边的邓婉儿,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贾铭世这才站起身来,向着贺竞华迎上去,说道:“贺市长,你好。”
“贾铭世,发生了什么情况?”
贺竞华与贾铭世握了一下手,随即问道。虽然刚才贾铭世已经在电话里说了个大概,如今到了现场,自然要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搞清楚。
虽然谢校长已经知道,市长会过来,但此刻亲眼见到贺竞华,还是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尽管他这个校长,按行政级别来算,就是个股级干部,和市长差着十万八千里,也没什么级可降。然而,真要是惹火了一市之长,修理他的法子多了去了。
贾铭世说道:“贺市长,我不明白,怎么荆南市的小学,变成了衙门。先说邓婉儿这件事吧。她家里发生的情况,贺市长也是很清楚的,第五小学其实也一样清楚。对于这样特殊家庭的孩子,学校理应多加照顾,多加关心。谁知道,我今天过来一问,学校竟然已经把邓婉儿开除了!开除一个为了照顾爸爸而粗学的九岁小姑娘,彻底剥夺她受教育的权力,简直可笑!谁给他们这种权力,让他们如此对待一个无辜的孩子?他们就这样为人师表!”
贾铭世说着,语调提高了几分。
贺竞华平静的眼神,在谢校长脸上扫过,淡然问道:“谢校长,这是怎么回事?”
谢校长连忙说道:“贺市长,这个……我们,我们也没有做出正式的决定,就是,就是为了严肃学校的纪律,才这么口头上说了一下,不是,不是正式的决定。我们现在也认识到,这样做是很不对的,我们犯了不应该犯的错误!邓婉儿同学的情况,确实很特殊,很值得同情,我们非常欢迎她回学校来继续上课。就安排在原来的班场……这几个月她落下的功课,我们会安排老师专门给她补课,让她尽快跟上来……”
贺竞华没到之前,谢校长已经无数次在脑海里转悠,该如何应对市长可能的雷霆之怒。
硬争肯定是不行的,那样只会彻底得罪贾铭世。唯一的办法,只有主动认错,做好后续安排,以求“宽大处理”。
贺竞华点了点头,倒也没有什么不悦的表示。
谢校长暗暗舒了口气。
高主任的一颗心,却悬了起来。毕竟高主任是级别,远不是谢校长可比的,他的眼界,对市里大领导的了解,谢校长更加比不上。高主任知道,婆竞强现在不发火,绝不代表着他心里没有生气,只是当大官的,城府都很深,不愿意当面表露自己的情绪罢了。
贺竞华现在越平静,越是后果难测。
“贺市长,邓婉儿的情况,还可以说只是个案,但第五小学忽然大量加收各种学杂费,还有什么cāo场费,加起来一个学期超过三百块,已经导致好些家庭困难的学生交不起费了。凡是欠费的学生,第五小学一律让他们停课,必须交了所有的费用,才能继续回学校上课。这个情况,我就更不明白了。小学生的学杂费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高了?三百块一个学期,相当于普通职工一个多月到两个月的工资,这样的比例,是不是太离谱了?一个双职工家庭,如果有两个子女上学,负担就太重了。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
谢校长急急忙忙说道:“贾局长,这个是市zhèng fǔ下了文件的,我们也是按照文件的规定加……”
话没说完,谢校长便猛地闭上了嘴,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这不是将矛头直接指向市zhèng fǔ吗?还是当着贺竞华的面!
贺竞华缓缓说道:“贾局长,这个情况,确实是市zhèng fǔ下了文件的。今年国务院要求对教育领域和医疗领域进行体制改革,进行市场化的尝试。我们坚决贯彻落实国务院的要求。”
高主任和谢校长等人,眉宇之间,均显露出喜sè。
至少第五小学不是擅自收费,是按照zhèng fǔ文件来办、的,贺市长都亲口承认了那个文件嘛。
“贺市长,国务院确实有文件,要在教育领域和医疗领域进行体制改革。但我认为,不管怎么改,都必须以群众的实际利益为重。我们的体制改革,不应该加大普通群众的负担。教育与医疗,俱皆涉及民生民本,任何一次改革,都必须非常谨慎小心,不能轻易尝试。”
贾铭世轻轻一挥手,望向贺竞华,坚定地说道。
中午,贺竞华在欣悦大酒店西餐厅,单独请贾铭世吃饭。
西餐厅静悄悄的,贺竞华与贾铭世在角落里的一个卡座上,对面而坐。贺竞华的秘书在不远处落座,jǐng惕地扫视着四周,自是为了防止有不知情的人靠过来,影响贺市长与贾局长谈话。
今天上午,在第五小学,二人闹得有点不愉快。
贾局长当着大伙的面,对贺市长在平原的一些施政措施,提出了意见,隐约指责贺市长不看重民生工作,对普通群众的疾苦,视若无睹。
贺市长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来,其实心里头也不是那么痛快。贺竞华城府再深,秘书跟了他半年,多少也能看出点端倪来。
贺市长外表谦虚和气,骨子里头何等骄傲?连市委书记陈天海,都不能随便干涉他的施政措施,更不用说指责了。贾铭世当众提意见,贺市长肯定觉得伤面子了。
只是这位贾局长,也是个犀利无比的xìng格,行事肆无忌惮,我行我素,偏又来头极大,贺市长也很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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