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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明正脸色苍白异常,一双三角眼无神地大瞪着,神情茫然。手脚都被牢牢地铐在床架上,自然是防备他再次自杀或者趁机脱逃。病房里,还有四名警察,严密监视邵明正的一举一动。见贾书记叶书记和陈局长走进来,警察俱皆起身,向几位领导敬礼。
人民医院的张院长也在。
“贾书记好!”张院长见到贾铭世,连忙上前问好。
贾铭世和张院长握手,微笑说道:“张院长,辛苦了。”
张院长摇摇头,说道:“谢谢贾书记关心,不辛苦……这个犯人真是的,唉……”
在张院长想来,好死如赖活着。一口气吞下四截尖筷子,这得对自己有多大的仇恨啊?张院长也不是没见过自杀的人,但用这种惨烈方式自杀的,他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张院长这种规规矩矩的知识分子,是没办法理解邵明正一类人内心真实想法的。
邵明正作恶多端是没错,但就事论事,也算得是个狠角色。如果生逢乱世,运气好点的话,说不定能够成为一个枭雄,视人命为草介的草头王。历史上这样混世魔王似的枭雄,不在少数。但生在一个法统严密的社会,这种人就注定会悲剧了,不管多么的凶狠狡诈,最终绝不会有好下场。
当然,如果邵明正不是选择做流氓恶霸,而是选择另一条人生之路,比如做个城管或者拆迁人员什么的,也不是没机会成就一番“事业”,必定让无数小民百姓心惊胆战,威名显赫,令七旬老者痛哭,小儿不敢夜啼。
流氓恶霸与某些国家工作人员之间,似乎也没有一条很明显的分界线。你说哥是流氓,哥就是流氓;你说哥是工作人员,哥还真就是工作人员,虽然在某些特定的时期有可能被“临时工”。
“张院长,病人现在情况怎么样?”
张院长望了病床上的邵明正一眼,说道:“贾书记,现在看起来,生命安全还是能够保证的。手术比较成功……不过他最少也必须卧床休息两三个月,才能逐渐痊愈。我刚才也跟叶书记和陈局长谈过了,这个病人眼下必须留院治疗,最少住一个月医院。这段时间,我们会给他做周密的医疗安排。但是他生活不能自理,我们医院人手比较紧张,很难派专门的护理人员来照看他……”
陈平强忙即说道:“张院长,这个你可以放心。你们的医生护士,主要是负责给他治疗,日常生活,我们会派人过来。不过张院长,这个家伙是个极度的危险分子,你们的医生护士在接触他的时候,必须特别小心才行,要防备他忽然行凶伤人,或者再次自杀。”
张院长便露出为难的神情,说道:“陈局长,这个我们可是不敢打包票……”
贾铭世伸手拍了拍张院长的启膀,说道:“张院长,情况特殊,还要请你和医院的同志们多多配合。”
“是,贾书记,我们一定尽力配合。”面对县委书记,张院长也不好说什么了。
正在此时,病床上的邵明正呻吟起来,似乎颇为痛苦。
贾铭世来到病床前,望向邵明正。
“你……你是县里的书记吗?”邵明正望着贾铭世,很吃力地问道。
贾铭世点点头,不说话。
邵明正努力提起头,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要求……我要求见我的家里人……我就要死了,我……我想见他们……”
“可以。”贾铭世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下来。
“谢谢……谢谢命……”邵明正似乎大大松了一口气,脑袋一下子就摔回了枕头里面,胸口急促起伏。
贾铭世转过身,对陈平强说道:“平强,你通知他家里来人。相关的政策,要向他们解释清楚。让他们配合公安机关办案。”
“是!”陈平强尽管一点也不想这么干,但还是点头应诺。不管怎么样,一些规矩还得遵守。
※※※
邵明正自杀的事情惹出了大乱子。
接到远山县公安局的通知,邵明正的家里人旋即赶到了远山县人民医院。来的人是邵明正的父母和姐姐。邵明正的父母大约五十几岁年纪,不到六十岁,姐姐三十来岁,据说还是久安市银燕区政府的干部。到医院看到邵明正的样子,几个人当场大哭起来,又吵又闹。
邵明正的姐姐邵银燕质问看守邵明正的警察,为什么要抓她弟弟?邵明正就算犯罪,也是在久安市犯罪,远山县的警察,凭什么到久安市抓人?
邵银燕衣着打扮很得体,一看就不是那种无知无识的女子,行事颇有章法。
警察老早就得了陈局长的吩咐,对邵家家人的所有质问,一概不理,只需要牢牢看住邵明正,就算是完成了任务。对邵银燕的吵闹,谁都不置一词。
“好,好,你们想整死我弟弟,我跟你们没完!不要以为你们远山县公安局就可以一手遮天,华夏是有法律的!”
见所有警察均如泥塑木雕一般,对他们不理不睬,邵银燕几乎要气疯了,指着那几个看守的警察,一字一句地从喉咙里迸出了这么几句话,随即便拉起父母,拂袖而去。
这女人也是个狠的,就这样将邵明正丢在医院,不闻不问,说走就走了。
陈平强听了警察的汇报之后,双眉紧蹩,沉思稍顷,给贾铭世打电话做了汇报,说道:“书记,我觉得邵明正家里的人,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贾铭世淡淡说道:“由得他们去闹。邵明正死有余辜!”
然后,邵银燕直接将事情闹到了省委大院前。她带着父母和家里其他一些年迈的亲戚,其中包括邵明正八十岁的奶奶,打着“远山县公安局草菅人命小“请党和政府救命!”这样的条幅,跪倒在省委大院前,用高音喇叭呐喊“伸冤”。
应该说,邵银燕不愧是政府部门的干部,此事策划周密。她自己躲在幕后,并不出面。她也知道,这样的事情,身为政府干部,是不能直接上前台的。
否则,自己先就犯了错误,就算最后将这状告了下来,自己也要受到党纪政纪的处分。被她推到台前的,俱皆是邵家年迈的亲戚,年纪最轻的也有五十几岁,年纪最大的八十岁。
在威夏的炎炎烈日之下,这些老人齐刷刷地跪在省委大院门前,高声呐喊求“伸冤”很快就引起了轰动,引来不少的人围观。
无巧不巧的事,其中就有省报的记者在场,当即将这个场景拍摄下来,还进行了现场采访。
而这个伸冤的时间选得也非常好,正是上班期间。正当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好几位省委领导正好乘车赶到省委大院上班,将这一幕俱皆收在眼底。
其中就包括省委书记林起航与省委副书记邵令红。
邵家的“伸冤剧”并未演出太久,前后不到二十分钟,便被闻讯赶到的省委保卫处干事带走。邵家人倒也并不反抗,只是口口声声说省里不给他们伸冤,不给他们解决问题的话,他们就要继续告状,直接去首都告状!
据说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林起航脸色阴沉,很不好看。而同样亲眼目睹这一幕的省委副书记邵令红,则更是脸沉如水,十分不悦。
林起航打断自己正常的日程安排,紧急召见了副省长兼省公安厅张廖泽忠,向他询问此事的前因后果。廖泽忠没有隐瞒,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向省委书记做了汇报,神情凝重地进行了自我检讨。不管是久安市公安局的不作为,还是远山县公安局的“乱作为”都是他分管的领域,闹了这么一出,身为省公安厅长,廖泽忠当得做个自我检讨。
“乱弹琴!”
听了廖泽忠的汇报,林起航板着脸说了这么一句。
却不知道林书记是说久安市公安局乱弹琴,还是远山县公安局乱弹琴,或许二者兼而有之。总之林书记很不高兴,那是肯定的了。
“泽忠同志,这个事情,要尽快处理好!我不希望再有下一回!”林起航随即下达了指示。
廖泽忠自然不敢违拗省委书记的指令。
不过仔细想想,林书记这个指令,其实颇有值得商榷之处。林起航并没有批评久安市,也未曾批评远山县,只要求尽快外理好此事,不希望再有邵家家属闹事。至于如何处理,批评谁处分谁,那是你们公安系统内部的事情,林书记并不干涉。林起航是省委书记,不是公安厅长,在这样具体的事务上,没有义务为公安厅排忧解难。
办不好这事,就是你廖泽忠无能!
但此事造成的影响,远远不止省委大院前这么一闹。次日,省报记者写的一篇文章,便上了湖西省委的内参,送到了省委省政府省人大省政协诸位领导干部的案头。据说省报本来是想正式刊登这篇文章的,这是很不错的新闻素材啊,真要是搞一个连续报道,肯定很火的。但报纸清样报送到省委宣传部,被省委宣传部长余易华毫不客气地否了。
胡闹!
这样的事情,涉及到了久安市和远山县两地的公安机关,省里都还没有了解情况呢,省报上就蒙喳喳地报道了出来,闹得满城风雨,这个政治敏感性也太低了些。尤其是远山县那个贾铭世,背后站着什么人,余易华可是清清楚楚。省报这么一报道,有意无意间,就是将矛头直接指向远山县公安局。毕竟明面上,这是远山县公安局“异地办案”闹出来的事端,违反了官场规则。多于邵明正那几个人,犯了什么罪,该受到怎样的处罚,反倒不是领导们关心的事情。就算邵明正等人十恶不赦,也该由久安市的政法机关来处理嘛,要你远山县狗拿耗子多管什么闲事?难道只有你远山县的政法机关,才是主持正义的?
也太不相信同志了。
官场上,不能这么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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