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夜,逐渐抹上天空,那一望无际的黑色让睡着的人睡得更沉,让醒着的人却更加清醒。而越祁修恰好属于醒着的那一类,白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张网将他紧紧困住,脑海中有无数可能和不可能正在交替上演着,惹得他内心烦闷,却始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朗岑若的各种反应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原本以他这么多年对朗岑若的了解,对方虽然任性狠辣,但决然没有那么高明的头脑。说到底无非是长期养在深宫中的女子,再怎么受到楚王的宠爱和青睐,左不过也是个女人罢了,翻不起什么惊涛骇浪。更何况自己之前那一招顺水推舟已经让她乱了阵脚,想必此刻她还在痛恨与懊悔之中挣扎着,分不出其他心思来干扰自己。
楚王一开始就很目的明确,虽然这么多年他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平和懦弱,看似像是什么都不会插手的昏庸帝王,但实际上却为了自己手中的兵权而在处心积虑着。因为隐在暗处,所以每一招都会出其不意,不让自己发现,却又让自己深陷其中,无法施展。
苏子初,那个一直都隐在暗处观察一切的男人,似乎很了解自己的一切想法,一举一动,总是能够很轻易地抓到自己的弱点,让自己不得不做出抉择。可是这还不是全部,他的每一步棋,每一个出发点,似乎都预示着一个结果,不仅仅是让自己失败那么简单,这个人,这个男人,似乎是想要自己的命。
就是这样三个没有太多交集的人,忽然接踵而至地对着自己轮番攻击,朗岑若一直都不在他需要防备的内容之中。毕竟女子终究是女子,就像真的提了一把刀向自己砍来,也未必能伤得了自己心脉半分。比较让他在意的是楚王和苏子初的联手,虽然他相信以苏子初的为人和野心,是不会那么心甘情愿就败在楚王门下做一个棋子的,但是眼下的事实却是,二人的确在联手,做着什么他压根猜不透的计划。或许是针对自己,或许是针对秦桑,总之是不会让他们这一群人好过的。
想到苏子初,越祁修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这个男人,从一开始的出场就一直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似乎不管怎么预测,他总是能在那万分之一的不可能中出现,而让一切都变成可能。最让他在意的,是秦桑今日告诉他的那些话。苏子初父亲为凉州人,而他也应该是在凉州出生。一个出生在凉州那样偏远城镇的人拖家带口迁徙来到王城脚下,这不免让人匪夷所思。
而想起他对待自己父母的态度,那若隐若现的厌恶更让越祁修坐实了内心想法。这个人,似乎跟秦桑一样,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和背景。若是他猜得没错,应该是……
“祁修。”身后突然出现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想法,越祁修皱眉,心中有一丝不悦。然而很快,他便收敛起所有的情绪,转身看着来人。那一袭黑影依旧如自己脑中的记忆一样让人觉得变幻莫测,然而每每想到对方身为一个男子竟然倾心自己的时候,就会有一丝不适应。这种不适应,他通常都会挂在脸上,所以也是当年暗影离开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难得,你竟然会约我出来。”暗影很平静地说着,随意地坐在了越祁修的对面。拿起桌上的酒壶替自己斟了一杯酒,见越祁修的酒杯已经空了,伸长手臂准备替对方也斟满,却不料越祁修将酒杯斜斜地推离了几分。就这样,留下暗影的手臂,在这月色的照映下,万分凄楚。
有点失落地收回了手,也不等越祁修开口说什么,暗影便先自顾自地自嘲起来:“是了,我都忘了呢,以前,也是这样。每当我想对你好的时候,你就会不经意地躲避。也不知道是不习惯与人太过亲近……还是……觉得我比较让你作呕……”
“暗影,”越祁修忽然打断了对方的话,只因为这些在他听来已经熟悉到让他能倒背如流了。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偏生学人家女子一般期期艾艾,而且这人还是一个名响四方的杀手,说出去还不够别人笑话的,“你的执念总有一天会害了你的。难道你不清楚吗,对你,我是永远都不可能做出任何回应的,不止是因为我接受不了,更是因为你已经没有资格再来跟我说这些,再去站在我的旁边了。”
“呵呵,说得也是。”今晚的暗影,似乎格外的忧愁,听了这些话,没有像平日一般住口,反倒是带着苦涩的笑继续道,“我替楚王做了那么多坏事,一步步将你逼到如此田地,你怨我恨我,也是应该的。”
“恨?你觉得我会把那么奢侈的东西放在你身上吗?”越祁修冷冷地说道,虽然知道这话听在对方耳中定然很伤人,但是他却没有办法不这么做。正是因为自己无法回应,才不想对方继续耽误在这无止尽的虚幻中。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自己这种不可能上,还不如找个可能,好好地度过余生,“暗影,你帮助楚王来暗算我,逼我,这些都没什么。因为你们没有那个能力真的将我逼向死路。你我师出同门,这么多年你也应该知道我越祁修的能力,我不是那种谁都能对付得了的。而你,显然没有那么能力。”
“那么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个女人了。”暗影淡淡地说着,举起手中的酒杯仰头灌下,随即再为自己新添了一杯道,“我自然也说过,我做过的一切,我都不会后悔。尤其是在这件事上面,女人都是祸水,祁修,你一身的才华和能力,我不允许被一个女人毁掉。与其让她活着充当你的软肋,还不如让我了结了她,给她痛快。”暗影说着,嘴角边浮起一个苦涩的笑容,他看着越祁修,眼中满是痛苦,“我当初,真的就是这样想的。当我知道这个女人存在的时候,我便就想将她了结了,为你扫清前行路上的一切绊脚石。可是在我见识了你为她做过的那么多事情以后,我竟然……下不了手了。正是因为知道她对你的重要,所以才明白如果没有了她,那时的你会变成什么样……”
“哼,你未免太高估自己。”越祁修冷哼一声,站起身子望着远处的王城,“不要以为有了楚王的靠山和计谋,你们就真能动得了我越祁修的女人。我今日找你过来,便就是为了她的事情。”
暗影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嘴边,良久,才缓缓灌下一杯,道:“我之前告诉你,楚王要对她下手,所以让你将她接回来。眼下你再度找我,难不成是想要其他消息不成?呵,祁修,你该知道的,上次只不过是出于对你的内疚,可这一次,你是什么都得不到的。”
“我不傻,自然知道我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反正对我来说,你们做什么都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便是一命呜呼,只要你看得过眼就好。”
“你……”暗影有点无措,似乎是怎么都没有料到越祁修会这样说话。心中浮起淡淡的伤感,看着越祁修挺拔的背影,长叹一口,道,“罢了,许是我上辈子欠你的吧,说罢,你想要我做什么?”
转身,看着面前男子略带憔悴的样子,越祁修忽然觉得憋屈。自己似乎是利用他的那份执念做了威胁,可是不这样办,却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看着他手中的酒杯,越祁修道:“你可知,你刚才喝下的酒已经被我下了药,七七四十九天,必须每天服食我随身携带的解药,若是有一天断了,便会一命呜呼。”
“是这样吗?”暗影念着,却再度喝下一杯,“七七四十九天,这药效能维持四十九天,是不是意味着,我这四十九天便都能见到你了?”
越祁修无语。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样说,倒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看着暗影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中沉沉叹了口气,脸上却依然冷寒道:“四十九天,我需要你跟着我去办一件事情。而这件事,事关桑儿的性命,若不是实在找不到人,我也不会选你。你要做的很简单,跟着我,在必要的时候保护桑儿的安全,让她渡过难关即刻。”
“看来,你是找到解了她身上蛊阵的法子了。”暗影道,再度眼神复杂地看了越祁修一眼,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下药控制自己的真正目的,竟然又是为了那个女子。让他去保护她?保护自己的情敌?这样的事……未免有点太强人所难了。
“我如果……不答应呢?”出乎意料地问了一句,越祁修双眼眯起,立刻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暗影很是平静地跟他对望着,似乎一点都不惧怕。良久,越祁修终于恢复原样,唯独神情更加冷清:“你当然可以不答应,也可以去找楚王培养的巫师帮你解除毒药。不过,前提是你能走得出去这个门口。”
说完,只见黑影闪动。无数越祁修私自培养的影卫瞬间出现,竟将这不大的地界填的让人有些拥挤。
暗影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坐在原地清静地喝着杯中的酒水,良久,声音低沉:“我做便是。”
只要……你真的不会后悔就好。
微风浮动,扬起地上落叶万千,清冷的气氛终于到了顶峰,却不知更大的阴霾正在稍后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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