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擎冷着脸看了她一眼,暗暗警告道,“莫要又动什么歪念头。”
“怎么会,兄长误会我了。”宁椿摆摆手,解释道,“小孙女还这样小,我能动什么念头。左右不过是长辈想来看看小辈们罢了。”
宁午禾和宁擎对视一眼,见他微点了点头,才把颜安知从身后拉到前面来,“知知,这是你姑奶奶。”
颜安知看得出来爹爹并不想让她和这个姑奶奶多接触,所以只是对她行了个礼,喊了一声,就窝在一旁当鹌鹑了。
宁椿控制着自己不要老是去偷看人家小姑娘,所以在餐桌上跟宁擎唠起家常来。
“行将在江南一切可好啊?自他幼时,我便没再见过他,想必现在一定长成大小伙子了。”宁椿问起宁行将的事情来。
宁午禾淡淡答道,“行将志在军旅,不劳姑姑操心。”
“这孩子,行将是我的侄孙儿,姑姑担忧也是正常的。”宁椿嗔怪了几句,而后看着默默吃饭的颜安知,笑容堆了满脸,开口问道,“你爹爹和爷爷要去肃州了,你会不会想念他们啊?”
颜安知皱着眉看向她,觉得她就是没事找事,停下吃饭的手,她往宁午禾方向移了移,好奇出声,“爹爹,姑奶奶不相信知知会想念你们吗?”
“还是说,知知在姑奶奶眼中就是个不懂事听话的小姑娘?”
宁擎瞪了一眼宁椿,“你怎么说话的?我们这次不能带着知知一起去,本来就心有愧疚了,你还在孩子面前讲这种话,这不是诚心让她不痛快吗?!”
宁椿哑了火,看着颜安知尴尬开口,“姑奶奶不是这个意思,姑奶奶只是想说等你爹爹和爷爷去了肃州,你来姑奶奶府上住着可好?姑奶奶府上有好几个跟你同龄的小孙女,跟你一定能够玩到一块去。”
“兰茵兰芝,将小姐带回后院去。”宁擎挥手让她们先走,而后看着宁管家又道,“重新给小姐准备饭菜。”
“哎呀,兄长你这是何意?我不过是体谅你和侄儿即将出发去肃州,小孙女一个在京城孤苦无依的,想着把孩子送到我们府上罢了。你这般藏着掖着,是不是误会我了?”宁椿跟颜安知还未说上几句话,就被打断,她急急转头。
“我府里又没跟小孙女年岁相当的男孩,我也知道当年之事是我思量不周,这才想帮着你照顾好小孙女,算是这么多年我对宁家的亏欠。我都是好意啊!”
宁椿捏紧了帕子,看着宁擎,满眼都是恼怒。
看着她这样子,宁擎只是扫了一眼,便拿起筷子夹菜吃起饭来。
倒是宁午禾压着怒意开口道,“姑姑若是真的好意,怎么先前我们刚入京的时候不想着来,反而是我们要离京前去了,才来说些场面话?莫不是想着让知知到你们府里头,任你搓圆拿捏吧?
若是姑姑在其中挑拨知知和我们的关系,执意要给知知找个你们府里头的人,硬是想添成亲上加亲,我和父亲远在肃州,如何为知知做主?”
宁椿身边的嬷嬷和丫鬟都压低了头,静待宁椿发作。
她果然气的手抖,看着宁午禾挤出一抹冷笑道,“你未免把人想的太龌龊!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侄儿!”
宁午禾毫不在意,只是一向温润的话风添了几许凌厉,“姑姑此时兴许还没有这样的想法,但一年后,三年后呢?到时知知在你府上,你硬要凑配对,侄儿也无从得知。与其让姑姑以后重蹈覆辙,倒不如今日把话说难听点,绝了姑姑的念想。”
“兄长,难道你也是这样想我的吗?”宁椿偏头看向宁擎,投射出希冀的眼神,她语调中示弱,带着些许不可置信,似乎是被伤透了心,“当年的事情我已认错了,这么多年也从未再给兄长添过烦难之事。兄长何苦这样防备我?”
宁擎喝了口酒,放下筷子看她,“当年的事已然刻骨铭心,准你认错,就不准我多加防备了?”
“当年之事是我有错在先,我不同你争。”宁椿哽了一下,继而开口道,“只是小孙女此次入京,定然是要学习中馈之事的,将来嫁人了也不至于被底下人欺瞒,你不让她跟着我,难不成是不打算让她学了,当一辈子老姑娘吗?”
“知知聪颖,中馈之事,不必你教。”
宁椿的声音拔高了些,看着宁擎就忍不住像幼年时朝他发起气来,“我不教?小丫头身边难道还有什么可靠的长辈吗?兄长就算同我置气,也不该白白耗费了小孙女的出路去。”
“你府里头有光未出嫁的嫡孙女就有三个,其他的孩子也有五六个,把知知交给你教养,能养出什么好来?”宁擎丝毫没有因为她耽误吃饭,边吃边淡淡的看她发疯破防。“更何况,你觉得把知知放在你身边,能有什么好出路?
是能嫁到王公贵族,还是能够不受欺负?
听说你夫家薛茂研如今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官职,你几个儿子不过才考了秀才,举人尚且还搭不上边,家里人口却多。
知知跟了你,若是有权贵看上了她,难不成你们薛府能够护得住?”
宁擎直接挑明了宁椿现在的处境,看着她脸上端着一副贵妇人的气派,就有些好笑。
宁椿穿的料子不错,但款式早已经过时了,她虽然雍容华贵,满头珠钗,但是手上和颈间却没什么贵重的佩饰。
最主要的是跟着她的几个嬷嬷和丫鬟,脸上不仅瘦弱,穿的衣服布料也粗糙难看,完全没有大户人家的样子。
宁擎看出来了,只是沉默不语,想等宁椿自己把线抛出来。
结果,宁椿的心思比之以往更加可憎!
宁家早已分家,宁家本家宁擎这一支虽然人口较少,但是富贵有余,他几个庶兄弟跟他的关系都不错,平时他能帮衬一把就帮衬一把,可是自家这个嫡亲妹妹,却是恨不得断绝了关系,任她自生自灭。
她这次来,无非是想着宁家富贵,若是只有颜安知一个小女娃在京中,那她帮着抚养,宁家的钱岂不是随她使用?反正宁家的钱一定能够养活薛府一大家子的,只要她好生养育颜安知,到时候即使宁擎和宁午禾从肃州回来述职了,也不会跟她计较。
只是这个想法还未实施,就被父子俩探究的明明白白的。
但此时看着父子俩个的神色,宁椿感觉自己的后脖颈嘶嘶发凉。
最后没有成功辩上几句,就被宁擎喊人送回了薛家。
“趁早打消了你的心思,若是日后让我发现你还死心不改,休要怪我不念及多年的香火情。”
宁擎最后看她的眼神带着谴责,他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如若宁椿是好言好语求上门来,让他帮衬薛家一把,他兴许还会动容。
只是他们想在知知身上动歪心思,那他可就忍不了一点儿了。
宁椿有些狼狈的回到薛家的时候,几个儿女和丈夫都等在大堂,翘首以盼。
见人来了,就连忙走上前,问母亲事情如何。
他们身上穿的都算不得太体面,衣裳料子虽然好,但边角处已经洗的发白,上头的样式也都简单,家里仆从的衣服更是粗陋,不仅料子穿在身上不舒服,甚至还有些起球发霉的。
他们家自从前两年老爹薛茂研从一个三品的肥差被贬谪成如今从五品的闲职之后,就少了许多进项。
先前他们都不觉得有什么,大手大脚惯了,用的吃的都要用好的,惹了一点事就习惯性的用银子砸人解决。
舒舒服服的过了两年的年头,他们才发觉家里的银子莫名其妙的就花的差不多了。
加上薛家大房好赌,之前在赌坊没钱赌的时候签了字画了押,赌坊的人催的厉害,薛家老大没办法,只好将这事告诉给了家里,希望家里给他兜底。
若是寻常赌坊也就罢了,他们好歹也是官身,一般人不敢轻易惹,可这赌坊背后的主子他们可惹不起。
所以宁椿一边骂他,一边喊着他几个兄弟,想着给他凑一凑。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惊人,几个儿子的房内账几乎都是入不敷出,甚至还欠了些钱。
老两口没得办法,虽然气的心绞痛,但都是自己儿子,怎么着也得帮衬着。
于是他们就开启了各种‘打秋风’的行为,他们先叫嚣着身体不好,有个头疼脑热的,叫嫁出去的女儿送来银钱,然后就是克扣了仆人的工钱,减少了给他们的赏银。
最后就是将家中派不上的东西当的当了,卖的卖了。
好容易把外头的糊涂账给摆平了,他们才计划起了缩衣节食,家里好些人都是清闲没事干的,孩子仆妇又多,靠薛茂研那点俸禄根本不够过活,老两口只好偷摸着借用儿媳妇的嫁妆。
又勉强舒心了一阵子,这事给儿媳妇知道了,当即就闹了起来。
若是不还给她们嫁妆,她们背后的父兄可不会轻易放过薛家。
老两口只好又变卖值钱的玩意,将全身上下买了个干干净净的,只留了一两套体面的衣裳,其余的全部折现还给了儿媳妇。
宁椿大半辈子就没过过这样清贫如洗的生活,每日都埋怨丈夫儿子没出息的时候。
薛家老大,她大儿子薛大(起名废)就将宁擎在京中找人家照看颜安知的事情跟她讲了。
她寻思这好啊,小丫头片子能有多难养,给口饭吃不就好了?
所以,被怂恿的她立刻就去了宁家,还在薛家一众人面前拍着板的保证了,一定让他们重新过上富贵日子。
结果现如今没带来好消息,反而是被人请了出来。
宁椿脸上的神色真的是难看极了。
身边略带催促的声音响起,“娘,那咱们可怎么办啊?”
她拂拂袖,瞪了几个不争气的儿子一眼,“吵什么吵,你有本事你去找你舅舅要钱要粮去!”
薛家人立刻就不说话了。
宁椿心里恨得牙痒痒,她就是不明白了,为何小时候事事对她好的兄长,怎么就不肯如她的意呢?
不同于薛家的心思各异,宁家宁擎把宁椿给请出府门外后,就望着庭院间的松柏,沉吟了好一会,最后站在后院,看着知知房间里头的亮着的烛火,眼底里都是对自己的不满和失望。
宁椿上门想要抚养知知,不晓得挑个正经日子,是一个人带着丫鬟婆子来的,没有什么贵重的礼品也就罢了,作为长辈,看见小辈连一个象征性的见面礼都没有准备,宁擎怎么可能放心把孙女交托给薛家照看?
反观沈家,明明是高门大户,却是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上门拜访,给知知的礼物都有一马车,几个人又都是懂教养知礼节的体面人。
孰好孰坏,真的不辩自明。
因着宁椿的横插一脚,宁擎更加担心小孙女日后的境遇了。
只是离别之日有心,重逢之日无期。
宁擎和宁午禾很快就要前往肃州了,这一天,宁家人都起了个大早。
颜安知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珍珠抹胸襦裙,外衫是明亮的橙色,小姑娘随意挽了发髻,就跟在爹爹和爷爷的身后一遍一遍的喊着。
两个人也都很宠溺的一遍遍答应着。
三人一道用了早膳,外头宁管家就通报说乐氏和沈世子带着沈小公子来了。
宁擎本来想着等会亲自将小姑娘送到沈府之后再出城的,却没想到沈家竟然亲自来接了。
心下难免安定了一些。
定国公府没必要讨好他们,所以不必装什么样子,既然他们重视知知,那便最好了。
至少知知能够衣食无忧,不必担心在父兄不在的期间被人看上强抢了去。
宁午禾牵着小姑娘往外走。
“沈夫人,世子,小公子。”宁擎开口打招呼,而后看了一眼他们带来的马车,宽敞明亮,结实精致,看向沈家人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乐氏回礼示意,而后微微弯下身子看着颜安知道,“知知以后就把定国公府当家,不要害怕。”
小姑娘显然是情绪不好,那双强忍着不哭的眼睛此时像是一朵耷拉的花,有些没有生气。
她点点头,板着脸不太愿意松开宁午禾的手。
宁午禾老父亲的心简直就要碎了,若不是皇命在身,谁想离开自家可爱懂事的小闺女啊?
他只能爱怜的用掌心肉蹭了蹭小姑娘的脸蛋。
乐氏的声音更加温柔了,她想着法子逗小姑娘开心,“我们同知知一起去送你爹爹和爷爷好不好?”
本来以为要直接去沈府的颜安知终于有了点情绪,“好。”
然后牵着宁午禾的手更紧了些。
一行人出了城门。
宁擎和宁午禾一人一下的将小姑娘抱起来哄了好一下,才上了马。
边走,边对着站在门口的小姑娘挥手道别。
无论去与住,俱是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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