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文脸皮厚,在这一桩自我有损形象的事件上,他尚能心安理得的受之,不过白行云比不得他,经此一事,仿佛谢文文身上长满了刺,再也不敢接近,就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怕跟外男接近,有损自己的清誉……
对此,谢文文不置可否,但……也让他的玩心大起。
两人追着西下的夕阳飞驰在一眼望不到头的路上,而在他们不觉的情况下,那附身鬼紧跟其后。
谢文文已经入了他的死亡名单,自然不会放过他,之所以一次次的放鱼归海,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
金陵门的人他惹不起、亓官云也惹不起,而今日与他交手之人虽然不知名头,却身手不凡,想必也是个有来历的。
他得罪不起的人自然不会去得罪,可……他料定了那谢文文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牛犊子,之所以能次次逃脱不过是他侥幸罢了,而这侥幸,可不是次次都有的。
要杀一个毫无背景的人,与他来说易如反掌,他既然已经咬死了谢文文不放,就不会给他活着的机会。
金陵杀不得、青州杀不得,总有地方能奈何得了他!
他施展着轻功飞行于树林之中,踩着脚下的树干借着力道一次次的跳跃,快的如同一只飞鸟的剪影,只留下惊鸿一瞥。
整个江湖之中,他的轻功要说第二无人敢居第一,这也是为什么他总能在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的原因。
就在他奋力追赶前面的人时,突然有一张巨大的网自前方袭来兜头将他罩住。
一时不慎,他撞进了网里。
被缠住的瞬间,网便在他身上收紧,叫他施展不开手脚,同时直直地于半空之中坠落。
滚落在地后,他就地打了好几个滚试图借此机会逃脱束缚,奈何他小看了布这张网的人,是铁了心的要将他制服,任他如何折腾都没有挣脱身上的束缚。
捆住他的网并非是普通的网,饶是他用尽了力气都无法撼动,巨网勒住了身上的皮肤,一点点的收紧,几乎要陷入了肉里。
而这个时候,他依旧没有看到布局之人出现,附身鬼的心一点点提起来。
他这是着了他人的道了。
究竟是谁,会发现他的踪迹,在此地将他截获?
他于江湖之中得罪了不少的人,可他自认为无人可以奈何得了他,但今日,他依旧不能肯定出手整治他的人究竟是自己得罪的人还是什么自诩仁义之辈的惩恶扬善。
就在他极力挣扎之时,从四面八方蹿起好几道人影。
个个都是一身干练的玄衣,面容刚毅,整齐划一的动作,看着就是出自一个门派专门训练出来的人。
看见这阵势,附身鬼不禁抬高了声音,试图以此来恐吓住他人。
“你们是何人?怎敢困我?”
他曲着手臂,往上撑开网。
那些人不说话,只是抓住网的四角,一点点的收紧力道,将他死死的禁锢在原地。
附身鬼点地而起,意图用轻功离开此地,就是被缠住,也不能落在他们的包围之中,任他们拿捏。
就在他试图勃起之时,一股内力还聚在丹田,这时,响起了一阵车轱辘转动的声音,碾着草屑,石子,咯吱咯吱不绝,速度不快,颇有种闲庭散步的闲情逸致之趣。
一辆并不起眼的青蓬马车缓缓而出,四周拱卫着一圈彪悍的黑骑,车辕上赶车之人同样身着玄衣,给人一种威凌肃杀之感。
他紧紧的盯着那片青色的帘布,而马上的人看他如同看着蝼蚁一般,眼里带着轻蔑与不屑。
仆从都尚且如此,更遑论里边的那位主子了。
马车里的人想必就是下令捕捉他的真正幕后主使了。
究竟是谁?为何要如此对他!
“你们究竟是谁?”
他在网里怒喝,却得不到任何的回音,却加剧了收网的动作,伴随着网子的拉扯,他几乎要被搅碎。
网痕勒紧了肉里,从未受过如此苦楚的他,心里越发的恼怒,若非是挣脱不得,他定要暴怒而去。
这时,里边的人说话了。
看不见人,可声音不怒自威,沉淀着一股上位者的胸有成竹。
“听说你自称附身鬼?”
附身鬼皱眉,光是听声音,并无一点熟悉感,他并未在任何时间遇见过此人,那他……究竟是为什么要抓捕自己?
虽然心里乱成一片,可面上却不显。
“哼,知道还不快走,要是被我跟上,你们就只有一个死字!”
里面的人笑了,是一种轻蔑的哼笑。
“是吗?那今日就叫你彻底成为鬼吧。”
一副话叫附身鬼无故的浑身起了寒颤……
他从那人云淡风轻的话语里听到了一种杀伐之意。
睥睨一切,藐视万物。
他这个时候才开始害怕……他是真的惹到了一个不能惹的人,从而会让他丢掉性命。
想到了什么,附身鬼开始剧烈的挣扎,可是却都无济于事,那牵制住他的四人不知是何功力,面无表情,看似气定神闲,却让他无可撼动。
有人骑着马踱步过来,手上提着一把长刀……
长到几步之外就能将他挂在刀上,成为肉串。
那人脸上看着和气,至少挂着一股似有似无的笑脸,但是,附身鬼知道,这个能提刀而来的人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不然,如何能从那群人中无声的走出。
随着他的靠近,附身鬼生出一股惊惧,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快就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
当元峰提着刀折返回去时,渔网里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倒在地上,一双眼目眦尽裂的圆瞪着,从他身体底下蔓延而出的血流满了一片洼地,灌溉了周围的杂草,他的长刀挂着血,血珠子顺着刀锋一滴滴的往地上滴落……
如此血腥的场景,却无一人有半点反应,似乎都对此司空见惯。
元峰调转马头回到车旁,他恭敬的对着马车行礼,回禀道:“主子,罪人已诛。”
里面的人嗯了一声,然后一只修长的手轻轻的挑起一角帘布,似乎是在确定附身鬼是否当真已经伏诛,在确认人的确已死无疑了后,才道:“走吧
马车慢悠悠的行驶在并不宽敞的马道上,与前面两人的飞驰截然不同,好似就只是出来踏青的。
到了百道门所处的蠡县,已经是第二天了。
谢文文在进了客栈后就倒地不起……呼呼大睡。
他们赶了一夜一天的路,累的他眼皮子都要睁不开了,如今看见了一张床,他已经在没有了其他想法,他只想……睡!一睡到底!
白行云见他沾床就睡了过去,无声的叹了口气,给他把腿往里面挪了挪后就没管他了,自己先出去找人打探消息。
等谢文文醒来时,才发现白行云居然真的忍心把他一个人丢在了客栈里,真不怕附身鬼趁他不在把他解决了吗?
原本想出去寻找白行云可又不敢,他怕附身鬼再次出现取他性命,现在白行云不在,可再没人能帮他了。
等谢文文大热天的裹着被子守到了白行云回来时,他已经快化成一滩水了。
“你干什么?”
待白行云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大热天的谢文文居然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蝉蛹!都不嫌热的吗?看他脸红的像熟透的桃子,大汗淋漓的模样也不是个不嫌热的人,他不明白是有什么毅力撑着他如此坚持。
谢文文已经热的呼吸不畅,头脑发昏,有气无力了,不过终于等到了白行云归来,他终于可以不用躲在被子底下自讨苦吃了。
他爽快的掀飞了被子,热的他里边就只穿了条单衣裤子,却也是湿透了。
他胡乱的抹了把脸、脸上的汗水,看着白行云有种终于等到你的心酸。
“你去哪了?”
吃苦受罪的他又委屈起来,连声音也跟着软了下去。
他之所以躲在被子底下,是因为他害怕附身鬼,而为什么会因为害怕附身鬼就躲被子底下,那是因为这是他从小的习惯,害怕什么时就躲被子里去,似乎被子就是一个保护他的屏障,他可以在里面安生生的,什么妖魔鬼怪都奈何不了他。
白行云皱着眉头瞅着他,有些心梗。
分明也是一个快及冠的成年人了,却越活越回去,不知晓的以为他撞到了脑子把自己留在了三岁。
“你别像个找奶吃的孩子,离不得我半步。”
谢文文平日里最是能跑,哪里也待不住,活泼的像只上蹿下跳的猴子,一个人在外面跑得到了吃饭的点才会自己主动的回来,如今这么黏人,真让人受不住。
谢文文眼神落在他背后,似乎是在确定他背后有没有被附身鬼跟上来。
“我怕鬼……”
这个鬼是什么鬼,两人都心照不宣。
白行云当然知道不能放任谢文文一个单独相处,毕竟那附身鬼可不是个开玩笑的主儿,一但他落单,谢文文就是秋后的蚂蚱。
不过他之所以放任谢文文一个人留在客栈自己出门,一来是见谢文文睡得沉,他不觉得出趟门非得带上他不可,再说,就是他想带,谢文文也能愿意舍弃自己的睡眠时间跟他走吗?那可能是他的奢望了;二来,就是他临走之前就已经跟客栈里的小二打过招呼了,让他帮忙照看点谢文文,多去瞅两眼看看人醒没醒,如果有事就记得寻他。总之,他是已经黔驴技穷了,又面面俱到了,如果还能出事,那就是谢文文的命该如此。当时啊,他那副如何都不放心的模样,又一步三回头的,当即就叫人艳羡了,问他是不是谢文文的兄长,如此关怀手足、放心不得,真是手足情深,怕是他们见过的任何兄弟俩都不能像他们这般情牵彼此了。白行云没有解释两人的关系,跟谢文文,也结拜过了,不说结拜,年龄比起来,的确也是兄弟。
他看着人挤着衣裳里的水,眼皮跳了跳。
“放心,我打过招呼了,叫人帮忙看着的,没人来要你命。”
谢文文撸了一把脖子后的汗,才算是不计较了。“你去哪了?还没回答我呢。”
“我打听了点百道门的消息。”说了这么多,白行云都忘记了自己也累,这会儿站得腿发酸,自己找了地方坐下来,与他娓娓道来。
“很巧的是,下个月,百道门有一场喜宴,会宴请各地嘉宾赴宴,届时我们可以去百道门了。”
谢文文兴致缺缺,“那我们怎么去?人家会邀请我们吗?”
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们于江湖之中籍籍无名,饶是白行云可能名声也不显,人家百道门会给他们喜帖吗?用脚趾头想都是不可能的。
白行云能说自然是已经有办法了。
“我有个朋友,便在受邀之列,届时可以与他同去。”
嘿,还真有门路,果然,白行云出马,一个顶俩。
“那我们五个都去?”
白行云摇头,能托他朋友的关系去赴宴已经很麻烦了,他们一行五个人,一起去怕是不妥,最多带上两个人,不然,他那边也说不过去。
“不行,人太多了,他们会起疑。”
“噢。”谢文文琢磨。
去不了那么多人……谢文文想肯定戒忘会去的,可能白行云也会去,小天没帮忙的本事肯定不能去,沈胥好像跟百道门有仇也不会去,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肯定也不会让自己去,那正好,就他们俩去,他们三等着。
等谢文文想好要去的人选后一抬头就看到了属于白行云炽热而又冷静的目光,有些瘆人,看着……白行云像是在打他的主意。
“看着我干嘛……”
这眼神……怎么像那晚在苍城的时候,白行云看他的目光。
果然,白行云的眼神就是有目的性的。
“当初我刺杀朝廷命官的事情已经摆平,若不是你帮我良多,或许如今我还在四海逃亡。”
白行云说的诚挚,面上也的确带着感激之色。
不过……
嗯……怎么突然说到那事上了,肯定是有转折……谢文文笃定的想。
“所以……”谢文文瞄着白行云,想要清楚他的意图。
白行云笑了笑,目光肯定而又真诚。
“你有本事的,谢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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