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挑了个离家远的地方，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认出自己。
这是章强之前没有预料到的。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眼睛悄悄一抬，就看到在人群中正在激动说话的大妈。
对方剪着个刘胡兰头。
稍稍过耳的短发干净利落，穿着黑色棉裤，手里还提着个颇有分量的网兜。
网兜不知道装得什么好东西，大妈提着网兜，正在和其他人滔滔不绝科普章强的各种前科。
“……年纪小小手脚就不老实，上其他小孩家玩，每回他一来，大人都要丢个几毛一块钱的，要不是后来大家抱怨的时候把这事说出来一对上，都不知道要过多久才发现！
你说说就这么碰巧，大家都在他上门的时候丢东西……”
有人跟着骂了几句，“那你们咋不让他赔呢？”
大妈说到兴头上了，声音也越来越高昂。
“怎么可能不让他赔，但我们只是怀疑，抓不到现行也没有办法啊！后来他年纪大了，就很少在家，他妈前年还到处和我们炫耀，说儿子进了什么厂子上班。
我们虽然觉得不大可能，但是想着他能找个踏实的工作也好，小时候不懂事，长大了别长歪就行。
哎呀，没想到这小子今年就突然回来了，回来后就没安分过，整天正事不干，和一帮不三不四的年轻人四处晃荡，我都看过几次……”
有人顿时对章强有了不好的印象，但还有人摇摇头。
“大妈，你也说了这是以前的事，现在只是看着没正行，先不说他为人如何，这么多年下来有没有改正？
哪怕平时再坏也好，现在人给车子撞到了，怎么说都受伤了，这撞了人的总得解决吧？”
愤愤不平的大妈也迟疑了。
她在章强回来后没有去接触过对方，只听左邻右舍的说法就避之不及，觉得章强误入歧途了，这次一看到章强，就下意识以为这小子又起了坏心。
难道是她先入为主了？
章强这小子真被撞伤了？
章强却留意到大妈手里的网兜，鼓鼓囊囊的，还凸起几块，看着有棱有角，看样子里面似乎装的是……罐头？
大妈喋喋不休的嘴巴旁边有颗痣，位置很奇妙。
邻居和同事就经常笑话说大妈上辈子是做媒婆的命，这颗痣太有辨识度，住在附近的人基本就没有不认识的，所以章强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这似乎是自家邻居，貌似自己还偷拿过对方晾在院子里的鱼干，对方还以为是被猫顺走的，在院子里骂了一晚上。
章强想到这里，心里一虚，眼珠子滴溜溜转，装作没听到这个大妈的话。
又想起刚刚看到的网兜里，装的极有可能是肉罐头和各种好吃的。
据说大妈的外孙满月了，肯定会买礼物送过去。
章强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文棠听着身边的人七嘴八舌，说什么人都有，有几个好心的上来把章强扶起来，一人一边架着他的胳膊。
文棠终于把车子停靠住，走到被扶着的章强身边。
她低头看向章强的右腿，上面还沾着污雪和地上的土，混成一团看起来一片脏污，隔着衣服，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同志，你说我撞到你右腿了？”
章强被人扶着，见这个姑娘终于走过来，心道女同志果然就是心善，刚刚那几秒的安静可能是被吓到了。
看来今天这个应该稳了。
理直气壮地说，“是啊，我说你一个女同志，骑车怎么不看路呢？拐弯要减速，还好今天撞得是我，万一一个孩子那还得了？你怎么这么没有公德心？”
大家不知道文棠特意减慢了车速，他们只听到那刺耳的刹车声和章强惊天动地的嚎叫，就以为事实真是如此。
见他说的义正言辞，十分正义，也觉得有道理。
旁边扶着的人也帮腔。
“说的是，平时我们楼里的孩子也会出来玩雪，孩子嘛，跑起来都不看路的，万一一个没注意撞到就不好了。”
“是啊，都把人撞骨折了，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你可不能走啊，得对人家的腿负责才行。”
这时候的人还是挺有正义感的。
怕文棠不负责任想跑，几个人挺身而出，拦在了车子前头。
这时候的自行车都是凭票购买，全套下来也要两百块钱，将心比心，哪怕文棠想跑，绝对不可能扔下车子就跑。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的是，事实上文棠的车压根没沾到章强一点边。
哪怕碰到了，也不至于骨折，因为车速慢，车子本身的重量也轻，又不是轿车那个速度和重量，足以把一个成年男性撞飞。
这不过是自行车，杀伤力远远不如轿车。。
文棠没有解释，而是突然露出个微笑，很好脾气的样子。
“大家说的对，这个情况我肯定不能走，来来，既然撞到了，那就赶紧上医院看看，大家帮忙把这位同志送到医院诊治。”
她没上车，而是推着车向着县医院的方向一马当先地走去。
其他人见她这么说，才满意了，这姑娘不是个“这样才对，来，搭把手，同志，你忍着点啊，马上到医院了……”
章强只是想讹钱，没想真的去医院，再说他的腿一点问题都没有，现在这个无力的样子只是装出来唬人的，一去医院不就露馅了。
他不想去医院。
心里一急，就喊了出来，“不用了！不用去医院──”
“咳，不是，我是说不用大家陪我去医院，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就不麻烦大家了，我和这个同志一起去就成了。”
“谢谢大伙儿啊……”
这么多人看着，众目睽睽，章强也不好直接找文棠要钱，也怕自己完好无损的腿保不准啥时候就露馅了，只能想法子把大家都支走。
确实有不少人打算离开。
大家都不是闲人，要么家里还有孩子要带，要么下午还要上班，刚刚因为正义感站出来，但也不想耽误手头的事。
现在看这撞人的小姑娘不像是要跑的样子，当事人也说不需要人帮忙，应该也不需要人留下。
没一会人就走了一大半。
文棠的车子才走出几米就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章强。
章强见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才靠在一个好心大哥的身上，一只腿撑在地上。
“同志我看就不用去医院了，你给我医药费，我自己找人接好骨头就行了。”
“同志你确定？骨折了可耽搁不了，万一搞半天又错位了，严重了，可别赖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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